一个,哪里黄土不埋人。再说,我还有啥脸面……再回柳镇住?一个人在外面混一辈子算了!”黑虎两眼看着父母的坟,神色怆然。
大龙睁大了眼,看黑虎毛扎扎的脸上笼罩着灰暗,毫无一点生气。右边的耳朵少去半个,左下巴上一块巴掌大的疤瘌,像被热铁烙过一样,黑红发亮,皱皱巴巴。唉,十几年不见,咋添下这么多的伤痕!大龙心中伤感,一时默然了。
刘尔宽也呆了一阵子。这时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黑虎的胳膊,急急地追问:“是劳改队要你留场,还是你自个儿要求的?”
“是我自己。”
“嘿!这就行啦!----回來!回家來!咋不回來?咱有家,叶落归根嘛!”刘尔宽不容分辩地说。一时又兴奋起來。
“大叔,不,不能……我这个人还有啥……唉!……”
“莫要泄气!黑虎啊,你过去犯了罪,政府已经惩处过了。后半生重打锣鼓另开戏!你不才只有三十來岁?早呢!回來回來,我说让你回來!土改那阵分给你的五亩地,还给你留着哪!”
“……地!……大叔,我有地?……”黑虎猝然一惊,双手紧紧扳住刘尔宽的双肩,不相信地晃了晃,“大叔,你,你,你不骗我吧!”
“傻孩子!我哪能骗你?经我手分的哟!上级也同意。乡亲们说,黑虎早晚要回來的……”
黑虎慢慢垂下手,心尖都在颤抖。这是他万万沒有想到的!他原以为,一解放就判了刑,柳镇早把自己的户口给销了呢,乡亲们谁还会记得自己?可是政府还是给留了地!黑虎早已灰冷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一股暖流顿时传遍全身,泪水又簌簌地流了出來。
大龙接口说:“这几年,你的地一直由政府找人代耕,打的粮食在库里存着呢。”
穷人的江山----这里真有自己的份啊!黑虎又一次感受到了。他热泪滚滚,再也找不出合适的话表达此刻的心情。
大龙拉着他,“走吧,回家去!咱爷儿仨痛痛快快喝几盅。有话再慢说。”
刘尔宽也舒心地笑了,“走呀!……还愣着干啥?这就对了。走,回家!回家……”
三人刚走出几步,黑虎又要求到赵松坡大叔坟上看看。先前在柳镇买了三块锡箔,有一块就是为赵大叔准备的。刘尔宽和大龙理解他的心情。三人相跟着,到了柳镇西南面一块地里,找到赵松坡的坟。黑虎掏出锡箔,祭奠了一番。他们这才一同向柳镇走去。
刘尔宽居中,黑虎和大龙在他两肩。三人一路无言,心里都分外激动。街里的鞭炮声仍在不断地爆响,和嘈杂的人声胶合在一起。新生活的气氛如此浓烈,如此诱人!
黑虎深情地看着柳镇。昔日坚固阴森的寨墙已被人们一截一截地取土挖断了。他脚步踉跄,越走越快。像多年未归的游子,怀着急切的心,扑向母亲的热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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