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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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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二十六)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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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珍珠掐算着孩子降生的日期。她清楚,孩子生下之时,也许就是自己的生命完结之日。希望掺和着绝望,但她对死并沒有恐惧。她觉得自己沒有白白來到世上,她总算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恨去爱了;沒有像母亲那样一辈子受屈辱。尽管这样,当她每每回想起和黑虎哥在一起的日子时,心里总要涌出难言的悱恻和遗恨。她才只有十八岁啊!

    不久以后,珍珠生了,是个男孩。她搂着在怀里蠕动的婴儿,整整哭了一夜。欣慰吗?是的,孩子总算平安來到世上。为黑虎哥留下了一棵根苗;满足吗?也许,至此,一个女人一生所要做的事,自己都做了;所想得到的,都得到了。然而,珍珠更多感到的是心酸和刀绞似的痛楚。这孩子就要像自己一样从小失去母爱!孩子啊,莫要怨娘心狠,我多么希望能抱上你远走高飞啊!可是……可是,----孩子啊,你懂吗?

    母爱充溢于珍珠的心胸,痛苦一阵阵撞击她的魂魄。面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珍珠哭诉了一夜。

    十天以后,一枝花來到珍珠的房间里,告诉她,出嫁的日子已经定了,还有五天,并让她把孩子交给老妈子抱走。

    事情虽在预料之中,珍珠的心还是猛烈抽搐了一下。她紧紧地护住孩子,面色坚毅地回答:“实话给你说吧,除非虎子哥死了,我不会再嫁第二个人!要活的沒有,要死的随你们抬!”

    一枝花闻言,骤然变色。她意识到自己被愚弄了,当初珍珠答应出嫁,原來只是为了保住孩子呀!一枝花恶狠狠地一把掀起被子,就要夺婴孩。“我摔死这个小杂种!”婴儿细嫩的胳膊被她一抓,“哇哇”大哭起來,珍珠陡然生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一把把她推开,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剪刀,跳下床就往一枝花身上扎。一枝花吓得尖叫一声,回头就跑。珍珠追到院子里,一下扎向她的后心!珍珠面色发青,两眼发直。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为母亲报仇,为孩子和黑虎哥出一口恶气!

    一枝花一躲闪,剪刀扎在她腰上,疼得连声锐叫,血立刻流出來。珍珠沒有手软,满院子穷追不舍,劈头盖脸直往下扎!一枝花满身是血,大喊救命。几个下人忙赶上來,将珍珠拉回屋子。欧阳岚在前院听到喊叫,也急忙赶來了。他见一枝花被珍珠用剪刀扎伤,赶快让人把她抬回房去,只朝珍珠那屋子横扫了一眼,也随后跟去了。

    一枝花受伤,欧阳岚并沒有怎样恼火,心中反莫名其妙地感到痛快。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但从这件事情,他感到了珍珠内心那股反抗的劲头是多么强烈。他想不到,一个平日默不做声的女孩子,竟会有这么大的勇气,这么执着的信念,这么深厚的恋情。看起來,不除掉黑虎,她是不会死心的了!而把珍珠嫁给白振海的儿子,已经是无法推辞的事了。前几天一枝花进城,已经定下日期。再有五天,白振海就要派人來接了。他苦苦思索,终于有了主意。

    第二天傍晚,欧阳岚独自一个人踱到珍珠的屋里,把看守她的老妈子撵出去,自己拉把椅子坐下。半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珍珠说:“不管咋说,咱总算父女一场,爹过去沒有疼你。事到如今,你既然铁心要跟黑虎,我也不再逼你了。给你三天期限,你找人给黑虎捎个信,让他來接你们母子走。三天以内找不到他,就别怨我这当爹的心狠了。你的婚期已经定好,再有四天,白县长就要派人接你。到那时,纵然爹有天大本领,也无法护你了……”

    从欧阳岚进屋,珍珠就在床上揽着孩子沒抬头。现在忽然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心头“别别”地跳起來。这难道会是真的吗?该不是骗自己吧?她慢慢抬起眼皮,狐疑地审视着欧阳岚。

    欧阳岚看出了她的疑心,又长出一口气,无限沉痛地说:“本來,我可以把你撵出柳镇,任你去找黑虎。一來,你抱个孩子,身子又弱,不容易;二來,只许你们不仁,不兴当爹的不义。让黑虎來家接你,总算是我同意了你们……再者,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我沒脸见人。你们走后,百里以内不许安家,要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我……不见,心里还好受一些。愿意不愿意由你,当爹的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说着,欧阳岚竟流出几滴泪來,他抬起袖口拭了拭,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走了。

    珍珠一时间激动得热泪盈眶。此刻,她就像一个坠落万丈深渊的人,在绝望中看到一根稻草,也会当成一根木棒,拼命上前抓住的。她相信了欧阳岚的真诚。

    等他走出屋门,珍珠连忙叫老妈子去东跨院喊刘尔宽,把这事告诉了他。刘尔宽生性老实,也以为这是欧阳岚万般无奈才应下的。因此并不怀疑,便连夜离开柳镇,打听黑虎的下落去了。时间只有三天,一会儿也不能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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