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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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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九)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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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柳镇东南角一个河汊子旁,住着一户人家,孤零零的。这户人家姓陈,男人叫陈老刚,是个猎户,家中没有一分地。

    这个世界是太不公平了。就是这个没有一分地的人家,却是柳镇的第一户居民。

    柳镇的历史并不久远,只有六十多年。那是在清朝咸丰五年,黄河决口改道之后,这一带方圆七八十里内没有人烟,村庄毁弃了,田园荒芜了,当地幸存者逃往外地谋生去了。其实,那年月,哪里又有穷人的乐园?这里人往外逃,外地人往这里逃。人们不过是逃来逃去罢了。

    一年以后,黄水干涸了。陈老刚的曾祖父带着家小从山东老家逃荒来到这里,看到有大片荒地,就搭个茅庵住下了。不管这里多么贫瘠,只要有土地,就会有粮食,就不会饿死。临离开家乡时,他们砍了一根齐眉高的擀面杖粗的柳棍拿着,一来做拄棍,二来打狗用。在这里落脚后,用不着了,就把它埋在庵子旁边,取个“扎根”的意思。第二年春天,它果然发出一蓬嫩绿的枝条。以后,逃荒户越聚越多,小柳树越长越大。经过多年的繁衍、生息,在这片荒沙滩上居然形成一个村落。村前村后也栽满了柳树。柳树最耐得瘠薄,和穷人的生命力一样顽强。后来的逃荒者们没有不喜欢柳树的。直到多年以后,柳树仍是这地方的主要树种。当然,他们也感激陈老刚的曾祖父。在这个地方有了十几户人家时,他们为了不让后辈人忘记第一个拓荒者,给自己的村子取名柳树屯。柳树屯怎么又繁华起来,改叫柳镇,其间自有许多曲折。反正经过多年的开垦,古黄河滩上已经废弃的荒地,越来越多地变成了可耕田,那全是用穷人的心血和汗水浇灌起来的,但在几十年的岁月里,也经过了无数的倾轧和争斗,被开垦的土地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到了陈老刚的父亲时,家中已濒临破产。陈老刚的父亲死了,为了埋葬父亲,他卖掉了仅剩的二亩地,从此成了赤贫户。家也从柳镇街里搬出来,挪到现在的河汊上,盖了两间茅草房,一家人靠打猎为生了。柳镇丁字街口那棵最老的柳树,就是当年他的曾祖父栽下的那根打狗棍。可惜已经不属于他了。那块地盘已被镇长刘大炮买下开了烟店。

    陈老刚和他的上几辈人一样,性情暴烈,受不得人的欺负。那棵郁郁葱葱的老柳树,每每勾起他心酸的回忆和满腔怒火。所以,平日除非有要事,他是极少到街里来的。他宁愿带着老婆孩子,在河汉上独居。老辈人悲惨的创业史,使他对土地失去了兴趣。他决意靠打猎谋生。黄河滩里有的是兔子,一天打十来个,够养家糊口的了。他有一个温存贤惠的妻子,很会料理家务,省吃俭用,日子还过得下去。

    不料两个月前,陈老刚在黄河滩里遭人暗算,被枪打死了!他死得十分蹊跷,十分突然,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街上的铁匠赵松坡和在欧阳家扛活的刘尔宽是他的把兄弟,他们虽知陈老刚性情不好,可并没有和谁家有生死之怨。是谁下的毒手呢?连柳镇的人也都百思不得其解。

    他突然死去了,才只有二十七岁,生生撇下女人和一个不满一岁的儿子黑虎。赵松坡和刘尔宽大哭一场,帮着把陈老刚埋了。柳镇的人们无不为之叹息。

    陈老刚被谁暗算,只有他的妻子心里有数。但她不敢讲,唯恐招来更大的灾祸。她在丈夫坟前哭天抢地,悲恸欲绝。丈夫是因为她而死的啊!可她一个女人报不了仇。她只能把仇恨埋在心里。要把儿子拉扯大,那是陈家唯一的根苗呀!她知道那个害了她丈夫的人多么凶残,假若自己稍微露出一点口风,连半岁的儿子黑虎也保不住性命,因此连陈老刚的把兄弟赵松坡和刘尔宽也不敢告诉。她知道他们有生死之交,一旦让他们知道了真情,别说性子一样刚强的赵松坡受不了,连一向老实巴交的刘尔宽也会找那人拼命的。他们拼得过他吗?弄不好把他们也连累了。

    陈老刚一死,黑虎母子家无分文,日子眼看过不下去了。刘尔宽和赵松坡便经常周济一些粮钱。可他们自己也不宽绰,日子长了总不是办法。黑虎娘流过不知多少泪,只好央求他们帮她找个事做做,给人做奶妈佣人都行。

    欧阳家添了珍珠,刘尔宽首先就想到了黑虎的娘。当下两面一说,都满意。铁匠赵松坡知道了,也只好同意。

    当天晚上,黑虎娘把黑虎哄睡,卧在床上,难过得哭了一阵子,然后交给特意赶来的赵松坡暂时看护着,跟刘尔宽去了欧阳家。

    铁匠赵松坡二十八岁,祖籍关西。长得魁梧雄健,长年在铁匠炉边干活,熏染得面如金枣。他少年时在关西老家学过武艺,后来随父逃荒到这里,又认陈老刚的父亲为师,和陈老刚一同练过武。此人有胆量、重义气,但不像陈老刚那样暴烈,遇事沉稳。鸡毛蒜皮的事情,得让人处且让人。因他豪爽豁达,在街面上人缘极好。陈老刚被人害死,他难过得心如刀绞,但平日却不露声色,只是明察暗访,细细揣摩。两个多月过去,竟没有任何结果。如今师弟大仇未报,黑虎母子落得如此凄惨,想到此,不由暗暗落泪。他站在床前,看着幼小的黑虎,深感自己肩头的沉重。

    赵松坡正在屋里嗟叹不已,忽听门外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走停停,不像光明正大之人。他两眼在暗中一闪,决定先躲起来。左右打量,两间茅草屋,四壁空空,无处藏身。便纵身一跃攀住横梁,像猫一样蜷上去,伏在上面不动了。

    门虚掩着,“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从外面伸进一个脑袋来。那脑袋长如驴头,两眼闪着贪馋和疑惑的光。赵松坡在梁上一眼就认出是镇长刘大炮。天这么晚了,他来做啥?只见刘大炮把头伸进屋来,搜看一遍,没发现什么人,便失望地缩回头,重把门掩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朝柴草垛和厕所那里去了,不久又转回来,在门外站了一阵。然后骂了一句什么,悻悻地走了。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了,赵松坡才轻捷地跳下地,心中霍然一动,这狗日的来这里决无好意,不由联想到师弟的惨死,猝然间明白了什么……

    黑虎娘随在刘尔宽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往街里去,她心里一阵阵酸痛。撇下自己的孩子不能管,去奶人家的孩子,做娘的心里该是个啥味呢!往后给人做了奶妈,孩子怎么办?人家能让自己带上黑虎吗?

    刘尔宽想起陈老刚的惨死,想起她母子如今无依无靠,心中也暗自伤情。但他不敢太放纵了自己的感情,只好强忍着,一路劝说黑虎娘:“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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