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宫闱不修帝后反目 学士遭遣谪戍西域第(4/6)页
重,云山万里,不觉情因中发感怀难已,曼口吟道:
迢递隔山川,音书盼时眷。
感此金石心,不逐升沉变。
深情何所酬?赠以勤无倦。
鼎彝登庙廊,追溯工师炼。
他年因子传,己荷荣施万。
努力副所期,何必时相见。
还欲再寻章觅句,听见身后城下有人喊:“纪老爷……老爷!”转身一看却是玉保从街上小跑着过來,想來是已经从将军行辕回來,便沿城内土梯阶款步下來,问道:“见着随军门了么?”
“随军门奉旨调了奉天提督,新來的将军叫济度,海兰察军门咨文请他去了昌吉。”玉保一脸苦笑,显得有些沮丧,两手一摊说道,“军流处的人说,昌吉城墙炸坍了,所有军流过來效力的人都要过去修城墙。说这是兆惠军门的令,乌鲁木齐原驻防人马都开过去了。咱爷们咋的就这门晦气!”又道,“他们來了个书办,正在店里头等您呢。”说着前走,带纪昀回店。
纪昀蓦地觉得心里一阵空落。随赫德他认识,而且带着一封阿桂写给他的信,此人威武有力,是个粗豪人,往昔相处也还融洽,但济度却是陌生人,听说是个“儒将”。自己是个“儒”,----与人打一辈子交往,最怕的就是文官心机----和这个高高在上的儒将怎么打交道?兆惠在黑水河、海兰察在金鸡堡----这样落魄,还逢上了“投亲不着”!想到又要遣送昌吉去修城,抬上扛包当苦力,这把子年纪由人呵斥形同奴隶,心里又一阵悲苦,但看玉保阴沉个脸,梗脖子拧筋的冲冲而行,仿佛一张口就想拌嘴吵架的付横劲,他无声抽动一下鼻息,什么也沒说。
将军行辕的军流处书办等在店里。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干汉子,拐孤脸又白又净,留着两络修饰得蝌蚪样的八字髭须,耷着单泡眼跷足坐石桌旁嗑瓜子儿,盘子里放的灵宝红枣,碗里泡的是龙井茶----一路沒舍得用的物件,都被奴才们拿出來孝敬了这位管事爷----见纪昀步履蹇迟进來,这书办只抬眼看了看,屁股也沒动,便问:“你是纪昀?”
“是,”纪昀微一呵腰,说道,“犯官纪昀。”那书办麻利地左右腿交换了,仍旧是二郎腿,吐着瓜子皮一笑道:“有缘分呐!我十二岁进学,也吃过几回冷猪头肉的。不合和人争风水地儿出人命,配到这儿个远恶军州。你呢?人家也说,是十二岁进学,连登黄甲官运腾达占尽桂枝风流,不合一个蹭蹬,也流到这块从军效力。这可真是天上地下都來迪化----这可不是缘分么?”纪昀这才知道他也是犯罪发落过來的囚徒,大约识几个字,就在军中调剂出來个未入流。听着语带讥讽满口得志小人腔,心里上火,却知管大于官命悬此人之手,只好忍气笑道:“天上地下都來迪化不差,我流你配缘分爽昧有罪----承先生赐教。敢问贵姓台甫,也好上下称呼。”
那书办“嗬”的一声,一拍大腿手指纪昀笑道:“真还有你的!说话都是对子,满合辙押韵的----喂,你天天跟皇上,也就这么着?怪不得的,巴结得不错嘛!我姓罗,行二的,你就叫我罗二爷得毬了吧!”这家伙中午喝了酒,也是乘兴出來寻开心,因离得近,满口酒屁臭味,死葱烂蒜夹着羊肉骚膻直冲入鼻,纪昀见他拍胸搭肩上头上脸地往上凑,心里厌恶,也耐不得那股味儿,闪着身子往后退了退,双手扶膝端坐了凳子上,嚼了口茶,问道:“罗二爷,我已经投献报到,就请军流处长官禀知济度军门,我还想请见一下兆军门海军门,这都是我的朋友,京里还有书信带给他们。”
所有无赖小人无不厌弃端庄,纪昀一旦肃然正容,罗二爷便觉无趣,却觉得纪昀还端着官架子跟自己充大头,因板了脸,茶碗敦放了桌上,说道:“济度大军门去了昌吉,本城要运过去十万石粮食支应兆军门军用。纪大人,你既犯罪到了这一亩三分地上,少不得把你的官气收敛收敛。什么兆军门海军门?來的犯官多了,都是拿这一套吓唬人,罗二爷不认这壶酒钱----连关内各地戍來的囚犯,单是乌鲁木齐就有六千,粮食要运,城要修,都和济军门海军门这些人是亲戚,我们的差使怎么办?”他站起身向北指指,“----城北清真寺西是关帝庙,庙北是新修的城隍庙。你们立地准备,挪进城隍庙去住,那里编的二百人一队,明天天不亮就背粮食到昌吉,每人五十斤军粮,许带十斤干粮,运到昌吉领条子回來再运。就这么个差使,收拾行李去吧,我在城隍庙等你!”说罢哼了一声抬脚便走了。
他意带不善悻悻而去,四个长随不禁面面相觑:刚踏进“一亩三分地”就把地头蛇得罪了。云安就抱怨:“老爷也真是的!他上头上脸的,是在这里管犯人多了,都是求他的,沒有他求人的。咱爷们落到这地步,还和这种人充的哪门子大蜡呢?”宋保柱说道:“眼见是來要钱的,我们就是抱着葫芦不开瓢!这可倒好,四百里路到昌吉,五十斤粮扛上还要自带干粮。”马四道:“这都怪玉保,报到的时候孝敬银子一递,又方便又好看。看这闹的什么事儿呢?”玉保一腔的沒好气,冷笑道:“就你能!敢情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过了西安,哪一路山神土地跟前不烧香?只剩了二百多两,都送出去,我们喝西北风儿?我给他封了五两的包儿,他打量我们老爷是做大官的,嫌少,是勒脖子讹我们來了!”
“我早说在西安把银子兑成银票的,”马四说道,“咣里咣啷的两千多,跟抬着个钱庄子走道儿似的,谁见了不剥剋我们?”
“兑成银票?这里沒有钱庄,一堆废纸好揩屁股么?”玉保瞪着眼道。
“嗐!真他娘的命里八字不照……还不知哪一天才能回去。”马四瞎声叹气说道。
“回去?放到这儿的十个有八个回不去。”宋保柱咧着嘴像笑又像哭,“别瞧那些老爷们送行说的天花乱坠石头转,逢场作戏卖人缘儿。老爷给他们腾出了个军机大臣位儿,已不得咱们这把骨头撂到沙漠瀚海里头呢!”
“也许皇上有一天想着我们老爷好处呢……”
“皇上?皇上要真心疼老爷,怎么发到这鬼不生蛋的地方儿?”
“这话是!还不是小人撺弄得皇上不待见了?有那个日鬼精和珅在皇上跟前沒个好儿。”
“还有臭鱼(于敏中)烂虾。”
七嘴八舌连议论带争执夹着怨天恨他说个不了。纪昀被他们闹得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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