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的艺术家,不会家徒四壁。”
“那是在西方,西方的当代艺术已经被众人所接受,也得到大批的收藏家乃至官方的支持,他们那里的艺术家能把作品兑换成现金,可我们这里不同。一方面,我们是在瞎子摸象,并不明确将来的走向;另一方面,也很少有人会理解和支持我们。不过,我们这里不会出现叛徒和逃兵,因为我们在决定来这里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男人字句清晰地告诉他,这些话仿佛在叶晓枫的脑海里钉入一枚钉子。
和男人聊完天,他来到门外。当他再次看到先前聚餐的这群人在田埂旁漫无边际地游荡,或是坐在院落中央望着即将西沉的太阳发呆时,才发现自己从来也不属于他们中间的一分子。他的生活状态和他们迥然不同,他有着稳定的工作,不会因生活问题发愁,也不乏支持者和仰慕者,因而当他心事重重地坐上回程的火车时,先前和他们相聚的那一幕幕也逐渐退色。等到他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回家,掏出背包里的饮料罐、日常杂物,并打开那张被疯子和其他人讥诮的那幅画,却又无法挥去萦绕耳畔的余音:这样画下去有什么意义?就算丰衣足食地在学校里当一辈子老师,又能取得什么成就?
暑期眼看已经临近尾声,在此期间,他屡次想要给万仙城结交的朋友拨去电话,却迟疑着没能采取行动,毕竟,他是无法跟目前拥有的一切彻底决裂的,这需要冒很大风险,况且往昔惯性的力量也不允许他棋走险招。随着白昼变短,夜晚拉长,他却越发感到百无聊赖。开学的第一天,他头一次在讲台上感到心力不济,因为一旦接触了那些人,他便发现自己在黑板上描绘和讲述的,无非是课本上照本宣科的东西,毫无创新可言,就像反刍的食物一般,寡而无味。半月之后,教导主任把他请进办公室,提及他近来的教学情况。作为校长强有力的助手,教导主任对他近来的工作提出了异议。
“在我们中学,美术是特色课。”教导主任说。
“我知道。”
“这两年,瑞丰职专、第二职业学院和美院附中都抓得很紧,大家都相互盯着。”
“我懂。”
“前两天,又有两个美术老师来应聘,直接把条子交到校长手里了。”说到这里,教导主任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些。”叶晓枫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在其他学校,美术是副科,主课老师随时可以取消美术课。可是在我们这里,美术是块烫手的山芋……”教导主任开始用修指刀修指甲。
“我没给任何人递条子,也不是硬被安插进来的。”
“你很有自尊,但恐怕这会害了你。咱们是老同事了,不妨跟你说句实话。校长已经点了头,叫人家过来试课,你自己把握分寸吧。”
教导主任的话让叶晓枫想起这里潜在的压力。表面上看,明亮的教室,新修建而成的,贴有彩色瓷砖的教学楼以及宽阔的大礼堂,无疑预示着这里是块神圣的净土。然而,只要把目光落定在现实利益上,就不难发现败絮其中的另一面,几乎每个教师、班主任和年级组长都在暗地里较劲,而自从刚才跟他谈话的教导主任调到这里来之后,此种情况便愈演愈烈。
跟教导主任谈过话的第二周,其中一位试课的美术老师就过来了,叶晓枫也作为评估员,加入了听课的行列。讲台上那个眼球外凸、说话声音发颤的青年男子无疑是紧张和不自信的,而先前叶晓枫所看过的他的那些画,也是平庸至极。没等这堂课结束,他已作出了判断,可等他和教导主任走出教室,教导主任却拉住他,说想跟他私下里聊一聊。
“你真认为他不合适?”教导主任对他说。
“其他的先不谈,他缺乏讲课时最起码的心理素质。”叶晓枫说。
“知道其他人怎么看?”
“我没关心。”
“只有你一人投反对票。很吃惊是不是?你该事先了解一下那人的背景。”
“我不想谈论这些。”
“可你一定要清楚,就算你反对,也不会改变最后的结局。”
教导主任一语成谶,那位前来试课的老师很快就成为了叶晓枫的同事,并安排在同一个办公室。更叫他难以容忍的是,校长决定重新分配美术班,安排教导主任和年级组长执行这项命令。学生们被重新排序之后,叶晓枫才发现新来的人已经统领了全校最优秀、最有天赋的特长生,以往他所钟爱的那些学子们,已经跟他隔离开来。
叶晓枫想要去找校长评理,还没走上那层高高的大楼,刚从楼梯上下来的教导主任就拦住了他。教导主任告诫他,此举是盲目、冲动的,因为校长需要给那人一个机会,这所私立中学需要得到他家全方面的赞助,很多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那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带了他们两年多,这两年多,你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又投入了多少感情?!”叶晓枫忍不住说。
“在这里,不是你我说了算,就连校长也不能决定所有的事情。我说叶晓枫,你没有别的选择!不错,我们向来意见不合,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处事的方式,可是你要记得,不管你走到哪里,都要遵守游戏规则,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出路?”
“那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不管怎么说,咱们永远都不是一路人!”
当天晚上,叶晓枫没能合眼,当他再次把目光投射在往昔的幕布上时,才发现那些模式化的教学,濒临同化的画风是如此叫人腻烦,而和万仙城的那些人比起来,他更是缺乏勇气和信念。也许,他该来一次小小的冒险,孤注一掷地把精力投入到他真正想要参与的事情上,而非窝囊地留在看似光鲜的校园里,任人摆布,度过毫无意义、看人脸色行事的一生。第二天,他到学校去请假,希望能够办理停薪留职的手续,再静观其变。他所呈交的假条一直被搁置下来,没有回音,等他再次询问时,校长亲自给他打来了电话。校长在电话里对他说:“你的做法叫我很为难,你很清楚,现在师资力量不够。”
“既然师资力量不够,就不应该再滥竽充数。”叶晓枫说。
“小叶啊,我知道你有脾气,忍两年吧,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我没法在这样的环境下静下心来,记得我刚来时,你对我说过,任何时候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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