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

    老郝这一惊非同小可。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现金就这么多，存折和礼品加起來多少？这是要命的数字啊！这混蛋老弟，提醒过你多少次了？你那位子是关公坐的，所有水客商人都要拜！让你坐这交椅等于送你个缓期执行的判决书！不要得意忘形，不要监守自盗，不要以身试法。可你当面唯唯诺诺，背后却肆无忌惮。事到如今，我怎么救你？连我这个亲哥也可能受怀疑！他心乱如麻，一句话都沒说便扔了话筒。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弟妇的话又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回响：昨晚　……你们鹏海区　……抓了走私　……供出了郝正义　……再迟　……案子一结就死定了　……昨晚吃晚饭前叶大刚还來拜年，什么时候抓的走私？抓了谁？什么情况下牵出了郝正义？为什么事前滴水不漏，事后到现在也无人向我通传？叶大刚、张坚你们眼里还有我吗？要么连你们也不知道？他马上拨大刚的手机。关机！可能也是在睡觉。马上又要拨张坚的电话，却停下了。区公安分局是有两个母亲的杂种。名说市区双重领导，业务却是垂直管理，留给区里的权限只有拨款给好处。他这个局长还兼了市局的副局长，他要是不买我账不给我脸我奈他何！关在屋里生闷气沒用，还得找叶大刚。为了这个不争气的老弟，我得求我的马仔手下留情了！

    他叫胡丽弄了点手信，说要去拜年。他不带胡丽去，更不愿对她说。她急起來就知找她哥，只会添乱帮倒忙。他敲开了叶家的门，叶妈甜甜的一句　“恭喜发财　”把他迎进屋里。

    “哟，真漂亮，你们搬新家，我还沒來过呢！大刚还睡懒觉？”

    “他呀，昨晚守电话守到下半夜，天不亮就出去了。忙呀忙呀，再忙也要过个年吧！书记你坐。老婆大人怎么沒來？你是喝细茶还是喝饮料？”

    老郝哪里还听得进她说什么问什么？一听说守电话守到下半夜天不亮就出去了，心里便塞满了乌云。原來真的是你干的！我把你看轻了！这一刀，你插得好稳好准好狠啊！

    阿玲从房间出，见郝正仁在发愣，连忙说：“郝书记什么时候來了？大刚要我给您打电话，我怕扰了您的发财梦，正想打呢，您怎么來了？”

    “打电话？打什么电话？”

    “他去香港向富鹏公司员工拜年，去得早怕吵醒您，就叫我代报告了。你们不是有纪律，离开省市出国出境要报告吗？”

    “是要报告是要报告　……”老郝一下子全明白了。自作聪明的报告，恰恰露出你叶大刚欲盖弥彰。老郝不是司马懿，司马懿让孔明设个空城计就吓退了。老郝是曹操，张飞长坂桥大吼吓退曹兵，曹操却从张飞拆桥而走断定他兵少心虚，进而挥兵追剿。你要是不去　“拜年　”，对我说声不知情，我无可奈何。你要是对我说明真相，我敢硬帮老弟？我也无可奈何，甚至还领了你这份情。

    可你既　“守电话守到下半夜　”，又“天不亮　”就去香港　“拜年　”，想做孔明做成了张飞。而这一切不正是处心积虑地对着我？叶大刚！我救不了老弟认栽，可让你愚弄了我我不忿！你刻意向我叫板，我只能奉陪了。是山高是水低，咱走着瞧吧！

    老郝不露声色地离开了叶家。临走，他沒有忘记拱拱手，留下一句　“恭喜发财　”。

    原先是水库管养员现在是水厂仓管员的贪农张狗，从來不说那狗屁不如的“恭喜发财　”。这时他正像一只晒太阳的懒猫，半躺在仓库门前任大水和民工们笑骂。你笑你的骂你的我晒我的太阳，管你书记管你镇长管你是我爹娘，要我开门要我材料天王老子也难商量。大水哭不是笑不是骂不是劝不是，贪农见官高一级，硬是不肯借材料。为借　50吨钢筋　50吨水泥，大水和阿华磨了钟诚半天，阿华甚至和钟诚红了脸。钟诚最后妥协，说，你说手心是肉手背是肉我沒话说。可水厂是股份公司，主坝在汛期到來前完不成要出大事，这可不是书记镇长吵架可以决定可以阻挡的。你们说我见死不救，我寒心。但我发誓就寒心这一次。各借　20吨，嫌少走人！阿华大水不敢再吵，转身就要去请车雇民工拉材料。钟诚却把阿华叫回，你的贷款有谱沒有？如果贷不了，停工算了！阿华说贷得了怎么贷不了？不就是因为年终银行只收不贷吗！过大年请车难雇人更难，好不容易找齐了，却给贪农弄得哭笑不得。　“这是皇皇帝的买马钱，能借吗？你老婆能借借给我过夜吗？”　“镇长亲自來了，咋不能借？”　“镇长有书书记大吗？书记大大过我的钥钥匙吗？”　“贪农，书记你都不听，是想反党吗？是想用钥匙压领导吗？”　“我反反**压蛋！我掌掌权就要负责，做鬼就要吓吓人。除非你叫钟钟书记过來！”　“我拨电话，让钟书记和你说。”

    “我不不听，说话当当放屁，口说无凭。写写条子，是借条！”

    “什么？你让书记写借条？”阿华连忙说：“别吵了，我写，叫钟书记批，行吧？”他知道张狗是煮不烂的猪头，跟他吵是对牛弹琴。他开车就走，写了批好了回來。

    贪农一笔一画读了，说：“几时还沒沒写，三天还。写写上。”　“三天？三天才初五，还沒开工呢，怎么还？”大水说。　“你不开开工关我蛋事？要么开开工再借！”

    大水和阿华对视，无奈地摇头。　“张狗，给我点面子，今天算起，10天内还你，好吗？”阿华说。　“我凭什么给你面面子？这次给了，下次再再借？开工后三天！初初九还！想借就签字，不借就走走人！”　“借借借，我签字！”贪农又一笔一画审核了阿华的签字，想了想又说：“加加一条，到时还还不了怎怎么办？”阿华见他有意刁难，颜面扫地而又无可奈何，一肚鸟气冲天而起。他抢过借条，刷刷地写上　“到期不还加倍赔偿　”。扔给张狗，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