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

竟然不表态。静默了一阵，他开始了新一轮的阐述：“平心而论，官油缺点不少，这点，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可他沒犯原则。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我也不能说无过。比如你，咬牙切齿骂市领导，为保钟诚发难，为私情放走私分子漏网，这都是缺点，甚至是原则错误。我沒有和你计较。我看大节，看主流。官油嘛，缺点成绩三七开，是不是应该这样看？”

    大刚怔了怔。为了官油，你老郝旁征博引绵里藏针，不惜拿我开刀恐吓，真是用心良苦。能让你如此铁心，可见官油下足了工夫。他仍不想说话。可老郝软逼硬诈，似乎不允许他不说话。老郝毕竟是顶头上司啊！说什么？同意？这是老郝等着要的。但过不了自己的关。不同意？逆了老郝的意，今后怎么相处？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说：“副区长一级是市里定的，定了谁，我们接受就是了。”

    “可还是要我们推荐市里考察呀！我们俩都不统一，这事能办吗？”

    大刚又一次沉默。

    “你是不是还拐不过弯來？有什么话，说呀！”

    大刚能说吗？只要一开口，老郝肯定变脸，立马就传给官油，自己就成罪人了。他想了想，不能不说，但不能直说，得保护自己。把最终的否决扔给老郝，把他开出的球踢回给他！

    “书记，有件事，我对谁也沒说。对你，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只管说！对我，除了跟老婆睡觉，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刚直直地望着他：“官油最近给您送礼了沒有？”他实际射出了封喉的一箭。阿玲亲眼见官油送了。如果胡丽不告诉你，你会无端端地对官油　“三七开”？

    老郝像是晴天里闻到一声炸雷，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颤。他立即感觉自己失态了，装着沒听明白的样子：“什么？你说什么？送礼？送什么礼　……”　“他给我送了　10万港币。我退回，他死不愿收，我就交纪委了。但我沒说送礼人，也不让声张，只要沒有恶意，我不能卖了他。”　“这这这，你做得对做得对！他他他，哪來那么多？他送那么大的礼，沒提什么要求？”

    “沒有。可你想，10万，几年的工资拿來送礼，而且可能不止送我一个人，加起來多少？能白送？如果不发生这些事，你说要提拔他，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这样做了，有点风吹草动，我们什么结果？肯定玩完了，他的官也肯定做不成！鸡飞蛋打呀！我要讲的，就是这话。你觉得我是杞人忧天吗？”

    “有道理有道理！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太明目张胆了！对了，你问他送我沒有，我敢发誓沒有。可胡丽住院，他经常送点水果营养品什么的，我回去问问有多少，退掉！太不像话了！”

    大刚明知他此地无银，却不敢戳穿他，说：“那大可不必。救死扶伤助弱扶危人之常情，连这些都退，就让他难堪了。只是对他的使用，你觉得怎么办好？”

    老郝这才转过神來。叶大刚你真他妈奸呀！你点了我的死穴让我晕了，牵着我的鼻子又把我绕进去了，把我玩了我还有屁不敢放！怎么办？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怎么办！他出自内心的愤怒，捶着桌子说：“暂缓！就这么办！”

    两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回工作。大刚出门，老郝叫官油过來。他这时对官油的厌恶已变成了憎恨。他是纪委书记出身，深知做官的一尘不染很难，商品社会往往逼良为娼。但要掌握好　“度”，更要看送礼人是谁。有的人一手拿红包，一手拿花圈。像官油阿华之流送的，断断不能收。他听出了叶大刚的暗示。依他的性格，坚决退掉或者上交才对路。人家都亮牌了，还侥幸？可面前横着个胡丽　----这是个贪婪而野蛮的狐狸精，他和她的每次较量都以他的投降告终。他跳不出她的罗网。最混蛋的是这官油，鼠脸猴腮的还想扮观音！胡丽收了钱许了愿，现在钱难呕愿难还，官油便成了他肛门里的痔疮，让他有屎拉不出。便秘的滋味太他妈难受。他必须给官油一个交代，不交代好又将是一张罗网！

    官油早听赵雅密告大刚去了书记室，心想这回该轮到我了吧！正竖着耳朵听电话响，电话就高高兴兴地响了。书记召见！他顿时心花怒放，低声而尽情地唱了句　“梅兰梅兰我爱你　”便冲了出去。

    官油一进屋，老郝劈面就说：“你能啊！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官油一下子蒙了：“拍，书记你拍什么马屁？”

    老郝本來满肚鸟气要发泄，见官油满头雾水地说了句反话，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一笑，反而让自己冷静下來。这是发火骂人的时候吗？官不让人做还骂人，不是击石成火吗？他马上延续了突发的笑意：“跟你开个玩笑。今天请你來，是想告诉你，胡丽为你说话了，我和叶区长也议了一下。总体來说，我们都肯定你，都同意把你作为培养和考察对象。这事呢，你也别急，工作上多做些表现，进步就水到渠成。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还以为快了呢，胡姐说她大哥也支持，会给市里打招呼的。年终有希望吗？”老郝见他把妻哥都抖了出來，心里骂了句胡说八道，气恼地说：“现在都十一月了，年终还有几天？水到渠成，明白吗？”　“明白明白，您能指点一下吗，这水，还要送给谁？”老郝哭笑不得。广东人把钱称为水。官油把　“水到渠成　”理解为　“钱到即成”，做官梦做出病态來了！一提钱，老郝的伤心事又给勾了出來。他敲敲桌子，正色道：“老官，我郑重提醒你，第一，再不许给任何人送钱送礼！第二，给自己的嘴加把锁！明白吗？”

    “明白明白　……”还想再表白几句，老郝向他挥了挥手。

    官油点头哈腰走了。老郝叹了一口气，低声骂道：“真他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