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指挥吧!”
郝正仁望一眼大油罐,又看一眼郭一民:“郭书记,阿华的意见对,咱们转移吧!”
郭一民仍在看着火场,见大油罐停下的水龙恢复了喷射,B区的水网也恢复了倾泻,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这时对讲机响了,传来了大刚的声音:“郭书记,我已经到了现场,一切都正常了,士气很高涨,请放心!”
郭一民说:“明白!请你大胆指挥,拜托了!”说完松了一口气,和郝正仁等走下大楼。
阿华正要陪领导出大门,偶然发现楼上财务室的门开着。他犹豫片刻,转身上楼,边喊有人吗?边进了财务室。他看到了满地满台面的玻璃碎和沙石灰尘,还有摔得半碎的算盘和烟缸。他的眼光,突然就停留在那只保险箱上。他走向保险箱。摇了摇保险箱的把手,可是把手纹丝不动。他有点急,想抱着走,但这笨家伙更是寸步不移。他想了想,又四处望了望,他看到了门角上的一把十字镐,这是干部们挖坑种树的工具。他拿过十字镐,高高抡起,砸向保险箱的接合口。谁知这家伙偏偏吃软不吃硬,震得手心发麻也不开口。阿华给激怒了,他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接二连三地砸,铛铛铛的响声和窗外的警铃声遥相呼应,直砸得铁迸火星眼冒金星。突然轰隆一声,保险箱未开,大油罐却又炸了!强烈的冲击波把屋子撑得摇摇欲坠,他失了平衡,被推倒在地上。他爬起就要逃命,冷不防手心触到了老张遗下的那串钥匙。阿华顾不得多想,便把钥匙插入了保险箱。钱终于滚到怀里了,他捡起老张留下的尼龙袋,装好,抱起就走。
也是阿华命不该绝,他刚出大门,又一个油罐爆炸了,整座经发大厦哗啦啦地塌了下来。
广州肿瘤医院门口。钟诚的车子刚到,就见约好为单扇门复查的曾医生匆匆出来,向停着的一台面包车走去。钟诚连忙迎上,说:“曾医生,我带老婆来复查了!”
曾医生说:“你去找门诊的张大夫吧,我参加医疗队有紧急抢救任务要去深圳。”
钟诚问:“去深圳?紧急抢救?救谁呀?”
曾医生:“深圳的危险品仓库爆炸了,死伤了很多人,你不知道?我们要赶路了,你找张大夫吧!”车子飞快开走。
钟诚像给当头敲了一棒。大爆炸?危险品仓库大爆炸?完了!南湾完了!深圳完了!钟诚完了!他连忙拦住一辆的士,上车就走。
阿珠出了医院,一溜小跑,拐到了大路上,却见尽是逃难的人。人们分不清是路还是沟,是烂泥还是荊棘,慌不择路。跑去哪里?哪里安全?谁也不知道。
叶妈听说孙子殁了,就要撞墙寻死,阿珠把她抱住,姊妹俩好言相劝,叶妈坐倒在走廊里哭,阿珠说了声去看刚哥便跑出了医院。
且说阿华提着沉甸甸的尼龙包回到了家里,把大门一闩,把包往地下一扔,便倒在沙发上喘气。想起刚刚的经历,他心有余悸。
家里没有人,邻里们都逃命去了,连平时闻风而吠的狗们,叽喳乱叫的麻雀也无影无踪了。死一般的沉寂。这种沉寂,让人觉得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是濒临死亡的回光返照。阿华坐不安稳,可他无力再逃。他打开尼龙包,看着一捆捆 50大元的钞票,心里反倒有了一丝安全感。
这是公款。如果交回去了,那他尽了本职。然而 10万元,对于这场爆炸,对于经发大厦的倒塌,无异杯水车薪九牛一毛。他了不起受个表扬。但 10万元对于他对于他的家,既可以作为一笔巨额财富,又可以用来了却一桩沉重债务。这债务对陈大水来说是钱债,对老婆阿珍来说是心债。
两年前,他要和阿珍结婚,可他的难题也随之来了。他是给穷从北方撵来南方的。南湾又是刚分出来的穷镇,连镇府都还是旧庙堂。没有干部的福利房,每月千来元的工资收入,要买商品房,谈何容易!他必须弄到钱,他必须弄套房,他必须让阿珍好马配上好鞍凤凰栖上梧桐树。否则他对不住阿珍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可是钱呢?没有钱就没有底气,只好把婚事往后拖,拖到猴年马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天,包工头陈大水提一个手提袋上了他房间,扔下就走。阿华连忙问: “大水,这是什么?”
大水笑了笑:“老婆本!”
“钱?多少?”
“10万,一套房子加家具,够不够?不够开口。”
“这这这,不!不行!”
“是不收还是不够?” “不不不,都不是,我不能收!我我还不起!”大水又笑:“先用着,钱不用就是废纸,你还不了解我?”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阿华无法再推,于是买房置家,轰轰烈烈地迎亲摆酒。然而大事一完,两口子便开始节衣缩食攒钱还债。十四寸的电视凑合着看,单门电冰箱将就着用,连孩子也忍耐着先不生。大水从不催债,阿珍从不嗟怨。可是工资长得没有物价快,生活费有增无减,攒 10万元谈何容易!他只能拖着陈大水的债,欠着阿珍的情。眼前这 10万元,简直是渴极之水,寒彻之炭啊!天可怜见,让我得到这意外之财,真要感谢这场爆炸啊!
一想到爆炸,他忽然就觉得奇怪,爆炸什么时候停了?炸和停都那么突然。他又看了看尼龙包,他已经没有了惶恐和疲惫。他提起包,走进房间,打开衣拒,拉开抽屉,一捆捆往里放钱。正在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神经质地跳了起来,大声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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