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后先是一片静寂,良久,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哄笑声,大家都如看外星球上的生物一般。
我,诗人,大西南技工学院的高才生,国家正式工人,将来或许全中国闻名的诗人,却被一群会打麻将的人彻底地打败了,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定亲宴不欢而散。
“多大了?”事后,准岳父铁青着脸问李丽红。
“十九。”李丽红看父亲的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回答。
“十九岁的男人,连麻将都不会打,这样的人不配当我李家的女婿。”准岳父嗤之以鼻。
“可人家是中专生,是诗人。”李丽红急忙分辩说。
“哼!中专生?还诗人?有什么用,连麻将都不会打的人,你说他能有多大的能力?怎么养活自己?怎么养活妻子儿女?”准岳父冷冷地哼了一声,坚决反对,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觉得他很好,人老实,又……”李丽红苦苦地解释说。
“他能有什么好?除了多认识几个字,就是个书呆子!天底下比他优秀的男人多的是,一抓就是一大把,更何况我女儿这么漂亮,什么样的女婿找不到?”准岳母也坚决反对,苦口婆心。
“就是书呆子我也要嫁他。”李丽红从来没有这么倔强过。
“你要嫁这种连麻将都不会打的窝囊废,老子打断你的腿,和你断绝父女关系,老子就当没有生你这个女儿……”准岳父大发雷霆,拂袖而去。
“我也一样。”准岳母跟准岳父并肩作战。
很多天以后,李丽红的好友转给诗人一封信,只有简单的几句:我们分手吧!所有的人都反对!反对!!反对!!!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诗人,面对现实吧!
九万(从此以后,诗人就变成了九万)请了几天假,要在黑暗的角落里抚平心灵深处的创伤。一个下午,九万和大风、小伟——九万的两个哥们,和九万一天进厂,一个车间,隔壁寝室,吃饭和穿衣服都不分彼此的兄弟。九万失恋了,他们也请假来陪,可见兄弟比女人好。
三个人在厂活动室打乒乓球。
生产厂长忽然出现了,如幽灵一般。此公五十多岁,姓陶,他的儿子陶三,大家都喊陶公子,日嫖夜赌,曾经是九万的情敌,在李丽红面前百般讨好,被九万打败之后,一直怀恨在心,此公曾经公开扬言要给九万好看。
“逮到!上班时间打乒乓球,好大的胆子!”陶公绝对喝过酒,脸红得如猴子屁股,眼睛瞪得如牛卵子,扯着大嗓门,一身正气,威风凛凛。
“我们今天休息。”九万忙解释说,没办法,人家是厂长,官虽然不大,但正管九万他们。
“我老板都没有休息,你们怎么就能休息?”陶公醉眼朦胧,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张牙舞爪,要来逮九万。
“老板就是一个周扒皮。”九万看他那副德行就很不爽,很不服气,就顶了一句。
“啥?敢不听老子的话,老子开除你这个狗日的小兔崽子!”陶公勃然大怒,大发雄威。
“锤子!我日你妈!”第一次,脏话如利剑一般脱口而出,很自然,顺畅如行云流水,九万心中压抑的怒火冲了上来。
“敢日我妈,我开除你。”陶公大吃一惊,然后是更大的怒火,连脸都拉扯成了一条,他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来扭打九万。九万当时没有多想,轮起乒乓球拍子,啪!结结实实打在陶公的老鼻子上,然后,陶公老鼻子之中蹿出了一条血色的箭。
“嗷……敢打老子,开除!一定要开除……绝对开除……”陶公捂着鼻子,号啕大哭。
“算球了,开除就开除,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老子走!”不等陶公开会来开除九万,九万已经提了几件衣服,一溜烟跑到几千里之外的福建省。
就这样,九万一脚踏进了江湖……
白水河市。别人的家乡。
九万进了一家工艺厂,他没有用自己的真实名字(那个时候人心是善良的,连身份证都可以不要),而是用了九万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太刻骨铭心了。
星期天,厂里休息,寝室里有四个人正在打麻将,打得热火朝天。旁边围着五六个人,看得津津有味。
“哗啦!哗啦!”麻将被搓得震天响。
“三万。”甲喊。
“五条。”乙跟着喊。
“碰了!”丙兴高采烈地喊。
“还要碰呀!放炮了,放炮了,我和牌了!”丁眉飞色舞。
“哎呀,我还没有下叫呢!”甲一脸遗憾。
“清一色,大牌,六番,啧啧……”看的人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狗日的麻将,究竟是何物?此起彼落的叫喊声,麻将撞击桌子的声音,如一根根针一般直刺九万的心,那脆弱的心,在颤栗,在流血……
别人会打麻将,为什么我就不能学会?难道我比别人愚蠢吗?九万暗暗地问自己,脚已经不知不觉地移动到了麻将桌子边,从两个人的缝隙之中看。
花花绿绿,一个红色的中字是认识的;一个绿色,繁体的发字也认识;那张框架结构的喊什么?白板!旁边已经有看客大声喊了出来;那个曾经让九万蒙羞的钢丝床不就是八条么?那个形如手枪般的就是七筒……
“九万,你想打麻将不?等他们打下场了我们几个上。”喊他的人叫谢九康,比九万大几岁,和九万是一个车间,也是老乡,但不是同一个县。
九万的心一动,没人知道自己不会打麻将呀!于是点了点头:“打嘛,你们家那边的麻将是怎么打的?”
“一样的嘛,条子配条子,筒子配筒子,对子碰,卡张吃,红中发财白板加番……”谢九康滔滔不绝地指点江山一番。
够了,九万晓得麻将是怎么打了。天啊!居然!竟然!是这么简单!如此简单!比写诗容易多了——每一个诗人都能学会打麻将,但并不是每一个打麻将的人都会写诗呀!
锤子!这个狗日的麻将!
九万真想痛哭一场。
轻易学会了打麻将,几个工友在一起也就打点彩头,放炮一元**两元,有番牌加一番,一把牌最多也能赢个十块八块。那个时候,九万一个月的工资五百多块,在家乡时一个月才一百多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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