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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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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意(二)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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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各家自拿酒菜,就不让车回家办弄了。车回家带着老婆孩子给來大屋的乡亲逐个磕头,最后跪在地上述说着:

    “俺爹给俺弟兄仨起名,老大叫‘想家’,老二叫‘念家’,我叫‘回家’。大哥二哥还在关东,还有一个姐姐,四家把能卖的家当都卖了,派我送爹娘的遗骨回老家……”车回家大声哭了,他哽咽着说:“东北有多少山东人我说不清楚,现在日本鬼子欺负中国人,在关东也沒法活了,我哥哥姐姐就守着秃尾巴老李――在黑龙江边,他们每家托我带回一个儿子,怕断了根……”

    大屋的老爷们都哭出了声……

    刘元礼的媳妇叫杏子,还是人家借自己生儿子后,于朝海才问到的。不过,于朝海心里怎么也回忆不起杏子是个什么样子,他总感觉是和卡洛在一起嬉闹。而今听传刘元礼村里的人都说刘元礼沒死。刘元礼回來给刘家留了种,又到烟台做买卖去了,还不时寄钱回家。村里的人都相信杏子的为人。后來,当杏子的公公婆婆在相距不到七天的时间相继离开了人世,发丧的杏子在刘家祖坟修了刘元礼的衣冠冢,全村人才知道刘元礼是在烟台海边游泳淹死了。她告诉亲戚说刘元礼死在爹娘前头,她不能把这事告诉公婆。杏子的遭遇惹的乡亲悲痛欲绝,三口棺材前杏子抱着儿子用嘶哑的嗓门叫着:

    “爹、娘,您二老走好,千万别忘了到海边去把孩子他爹的魂给喊回來,别再在外游荡了。你们可要保佑孙子孙女长大成人,我要带大两个孩子,咱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杏子不让人搀扶,杏子沒嚎哭,她紧紧抱着儿子。有人看不过,怕她摔着孩子,想替她抱,可杏子像沒听到似的。

    就这样,于朝海再也不敢托人带钱给杏子娘俩,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去认。

    村子东面的东沙河,是多年前照王云起天灯的地方,河东沒有人家,几块打谷场上有两间沒住人的瓦房,是供人避雨和暂时存放粮食的屋子。车回家一家人就住在这里。在关东他们就单门独户住惯了,可在胶东人都成村成疃地居住,若孤零零地住在野外可不习惯。于朝海几次叫他们住自己的房子都被车回家推辞了:

    “我一个老头子,又不喜欢热闹,还是我住这里,你和孩子住村里,孩子也有个耍的伴,家里缺什么也好向邻居借,还是别犟了。”

    “甭了,大爷,这就麻烦您不少了,在这住挺好的,我再开点荒地,想法再做点买卖,好养活这一家子。”

    “可也是,这通烟台的官道就在门前,开个小店也是个办法。”

    “我和家里的商量好了,把老屋能用的料拆过來,再修两间房,盖个车马蓬,开个车马店,您说好吧大爷?”

    “那感情好,我家里还有点木料,大屋里还有砖瓦,我去和村里说说,你就准备盖房吧!”

    “那我就谢谢大爷了。”

    从來不会做买卖,自认为有书香风气的东沙河村人,不屑一顾地嘲笑车回家开个车马店做买卖,当初的同情心早抛之脑后,他们从不把这外來户当成村里人,尤其是看不惯叼根大烟袋的车回家媳妇,尽管家家户户种起了车回家从东北带回來的关东烟和优良大豆,老爷们也都赶起了吞云驾雾的时髦,可他们还是不领车回家一家的情,首先发起议论的是村里的娘儿们:

    “你看那女人叼根大烟袋,走起路來脸朝天,哪像个女人,啧啧……”

    胶东人有个说法,用“低头的老婆抬头的汉”來判断一个人的品质,要是哪个男女违反了这个规律――就是说走路低着头的男人或者走路抬着头的女人――就被认为不是好东西。车回家的媳妇走路是昂着头的,所以村里的女人先就拿她的走路姿势嚼舌头。

    “你说回來这么久也沒见她生个孩子,我看她是个二尾子。连走路都像个男人。”

    “你沒听人家说,有人看见她男的拿锄筒出气……”

    “啊哟,你可别说了,怪寒碜人的。”

    “寒碜什么人,又不是你男人。”

    “放你娘的臭屁,你用擀面杖出气就不说了。”

    “哈哈哈哈……”

    不知道车回家怎么得罪了村里的娘们,反正耳不闻心不烦,住在村外,车回家带着一家人躲开了人群也还清静。

    经常來河东场屋坐坐逗孩子们玩和车回家说说话的,全村只有于朝海和虎子妈两个人。虎子妈是受自己的男人影响:多关照一下这家人,他们打老远回來,沒一点家底,日子不好过。于朝海经常來则是他看在死在异乡的老伙计的面子上。车回家一家人也把于朝海不当外人,碰上吃饭,他扒拉两口也算是一顿。

    其实人们都不明白于朝海常去河东场屋的原因,车回家不光岁数与他和杏子生的儿子差不多,就模样也十分相像。有一次赶集,他遇见了她娘俩,杏子叫贵生喊于朝海大爷,只憋的于朝海半天说不出话來。可杏子那威严不可侵犯的眼神又镇得于朝海无法答话。他哎哎了两声站在那迈不开步,眼看儿子拉开长腿搀扶着母亲走了。后來听说他们是去相亲:

    “天呐,儿子都要娶媳妇了,当爹的都不知道。”

    于朝海想吼叫,可他又不好意思,想冲上去跟儿子说个明白又沒有那个胆量,他知道,要是自己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杏子会跟自己拼命。他只有哀叹自己命苦,老天爷让自己是个绝户。可于朝海怎么也想不到,五十多年后他的亲孙子披麻戴孝把他的灵牌送进东沙河村纪念堂――这是后事。

    开爿车马店的车回家迎送着南來北往的买卖人,也遇到不少从关东回來躲避日本人的乡亲,听他们述说关东的事,打探着在关东的哥哥姐姐,盼望能得点哥哥姐姐的消息,在车回家一家人的心里,黑龙江边才是他们的故乡,在这里他们才是外來户,孩子们不时也跟他嘟囔:

    “爹,咱什么时候回家呀?”

    “叔,咱什么时候回家呀?”

    “舅,咱什么时候回家呀?”

    每当这时,他总是转过头去抹把眼泪再发火地叫喊道:

    “咱沒有家,哪也不是咱的家。”

    有一天碰巧这话让于朝海听到了,他也发火了:

    “谁说你沒有家?你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到坟茔去看看,那里埋着你们的祖宗。还有――你到大庙去看看,那里供着和你爹一块闹义和团的王云起的塑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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