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这片陌生的土地和人情,让坚信上帝的传教士,也对当地的鬼怪神灵胆怯三分。那些在他们看來不可理喻的愚民,是不可能教化成上帝的崇拜者的。中国人到底信仰什么,这些传教士始终都沒弄清楚。乡民的愚顽让他们一筹莫展,既然拉不到几个教民,只好放弃在乡间传教,据说传教士摩尔极力反对那种空虚的传教也起了点作用,可他除了自己一心一意地探索着这古老的文明,也无法改变那些一根筋的德国人。摩尔学会了“一根筋”这个词,他把自己同伙对什么事都要弄个水清石出,都说成一根筋的脑袋:
“想想看,要是一帮中国人到德意志宣传他们的孔孟之道,我们心里会怎么想?要是他们也用枪炮对着我们的公民,要我们崇敬他们信仰的人物,而这些人物我们一点也不了解,我们又会怎样?”
“上帝会惩罚那些愚昧落后的人的!阿门!”其他传教士认为摩尔中邪了,摩尔不服气地说:
“去考察考察吧,在东方文明极端发达时,我们还在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野蛮生活呢!阿门!”
摩尔在烟台圣心大教堂带着“捡來”的女儿住了一年后,还是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走了,他说服不了自己的同胞。
那些只认一个理的德国同行,也拿摩尔沒有办法,按摩尔的话说:
“人各有志。”
“可你带个中国孩子回德国,这是非法的!”同行们威胁摩尔说。
“是上帝把她放在我的教堂门口,我有责任养大她,这是上帝的旨意!”
传教士们听着摩尔的话,都赶忙在胸前划着十字,他们不知道摩尔在教堂里曾暗藏过一个中国女人,他们只知道摩尔对中国的学问知道的比他们多。而当另一个故事真相大白时,这些传教士和摩尔一样都见上帝去了。
以宗教活动当先锋,为侵略打下根基的传教士,在胶东乡间无法活动,他们的神职人员龟缩到了烟台青岛一些大地场。摩尔带着他的“养女”回了老家,在胶东乡下沒有了那些穿着黑大褂的洋鬼子。传教士不敢再去走街串巷,去宣扬那些东方人不理解的上帝、基督精神。
葛林忠恪守着自己的职责,他要为老王家尽职尽忠,他就像圈里的骡子,只要吃饱了肚子就只是干活。跟于联嘉学的木匠石匠手艺,足以养活老婆和儿子。闺女出嫁了,那泼出门的水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沒必要给女儿女婿什么财产。别说当娘的从不提及自己的闺女,他葛林忠也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他的亲生骨肉。自己给舅子养活儿子,以赎换自己杀害他的罪孽,葛林忠认为理所当然。葛林忠沒有一点为自己的打算,他估计当自己年老了,不会有人给自己端碗水喂口饭,那个孤苦伶仃的老头,不知道会死在哪个荒郊野外,就像他数不过來有多少当义和团的兄弟一样,沒人去分辨这个尸首是谁的亲人,要是老天有眼,别让自己在离开这个世界时受罪,他也就心满意足了。这个想法直到一次他去烟台看望王天赐,当他和天赐在饭馆吃饭时,爷俩的一次谈话才让他苏醒过來:
“我是不是该改改对您的称呼了?”说完这话,王天赐用那双看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葛林忠。葛林忠沒有想到王天赐会问自己这件事,他毫无准备会遇上这样的问題,他哆嗦着嘴说不出话來,等他看到王天赐期待他回答的目光,这眼神又让他想起了王云起,要不是碍于面子,这个老爷们非哭起來不可,吭哧了好一会儿,葛林忠才可怜地说:
“你听到别人瞎说什么了?”
“我沒听到别人说什么,也沒人和我说什么,你们别以为编个谎话就能骗人,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亲生父亲。”
葛林忠听到这话慌神了,在他心里,从宣布王天赐是自己的侄子后,他就根深蒂固地认为这孩子是王云起的儿子。从天赐的长相來看,谁也不会说他不是王云起的儿子。王云起跟自己告别时就说过,将來要是看见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就是他,是他的再生。天赐应该是自己的弟兄,他怎么会是自己的儿子呢?想到这里葛林忠的心稳住了,他不慌乱了,他像当年跟王云起说话一样,和面前这个洋派学生说起了话:
“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您说的――什么事?”
“在京郊,就是北京城外。”
“您沒带我去过京城啊!我是想去北京读书,先生说那里能学到很多知识。”王天赐不解地看着姑父说。
“我是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咱们演戏的光景?有一次你失手把我的头打破了。”葛林忠继续盘问王天赐,企图证明面前坐的就是当年那个王云起。
“您什么时候和我演过戏?都是姑妈教我瞎比划,我也沒有打破过你的头呀?我只是问您,您是不是我父亲,我那个姑妈是不是我妈妈。”王天赐直愣愣地看着姑父。
葛林忠看王天赐听不懂自己的暗示,心里就像被人塞进了冰块,他满怀希望等待了十几年的梦想破灭了……
今天葛林忠突然來烟台看王天赐,是因为昨夜他梦见了王云起,他清清楚楚地告诉葛林忠――哥,我回來了。葛林忠满怀希望地來到烟台,希望王天赐把前世的事都想起來,弟兄两个好好絮叨絮叨离别这十几年的苦衷,就像大戏里唱的那样,沒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他想着重逢的喜悦:一边是涕泪横流的白头翁,一边是火热深情的少年郎。葛林忠要告诉王云起他飞出那一刀的无奈。葛林忠要告诉王云起他恨不得当时就跟他去死。重回阳界的王云起尽管和自己年龄相差悬殊,可咱是生死弟兄,不是两辈人,你别喊我姑父,还是喊我哥。哥这个称呼葛林忠多年沒有听到了,沒人能像王云起喊他哥那样――听着是那么亲切。
可面前这个孩子什么也记不起來了,葛林忠还不死心,他对王天赐说:
“你也沒个哥哥弟弟,我想听一听你喊哥的声音。”
“哥哥――这有什么好听的?”王天赐感觉姑父的神态不定,他怀疑姑父病了,又说:
“姑父,你不是病了吧?这里有教会医院,前几天我头疼,先生带我去医院,人家那个洋大夫给我吃了三片药就好了,还沒要药钱。”
葛林忠还沒有回味过來王天赐喊的哥哥与王云起喊的哥哥有哪些区别,当他听到王天赐说去过教会医院看病就赶忙说:
“那可不是咱中国人去的地方,他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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