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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穿过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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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好天气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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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就会想到开小差的事。红军正处在最困难的时候,这段时间里各部队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士兵逃亡现象,这也是各级指挥员比较头疼的问題。丁小栓定定神,说班长,我想,如果天气好,我们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得很远,大山、小河、蓝天、白云、树木、青草、野花、庄稼、牛羊……都很美呀,要多美有多美。可我们现在什么也看不清,这鬼天气。班长似乎受到感染,说小鬼,别急,总有云开日出的时候,我们会看到的。现在什么也别想,准备打仗吧,我估计敌人该行动了。

    从阵地上往下看,这面山坡上的青草和树木早已被昨日的炮火掀得乱七八糟,像个乱坟岗子,尚有不少敌人的尸体未被拖走,那些黄褐色的残破的肢体呈各种姿式,宛若沉在水底的死鱼,令活着的人不忍卒睹。由于雾障,射界内的距离都无法看清,他们只好竖起耳朵,倾听山下的动静。其实坏天气对攻守双方都有利--它便于守方隐蔽,也利于攻方偷袭。但敌人不善偷袭,所以,好处基本上都成了守方的。

    敌人冲锋之前,照例先打了一通迫击炮,炮弹大都呼啸着越过他们的头顶,落在身后的山坡上,只有少数几发在他们眼前炸响。机枪手老黑甩了把脸上的泥水,嘿嘿笑着说,狗崽子,白白糟踏了炮弹,这些好端端的炮弹要是放在咱手上,白狗子们,就等着蹬腿吧。

    炮击过后不久,山脚下就有了响动。班长示意弟兄们别出声,放近了打。丁小栓趴在紧挨着班长的位置上,心里止不住地打抖。虽说参军都一年了,大大小小的仗也经历了十几次,但每次战斗之前,他仍是心慌意乱,小脸焦黄。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上前线时闹出的大洋相,觉得那是自己一生的耻辱--红军攻打光山县城,刚学会打枪的丁小栓分到了赵班长手下,跟着队伍冲锋。战斗结束后,他发现两条裤腿都是湿的,一股骚哄哄的气味直顶鼻子。班长知晓后一点都沒责怪取笑他。他拖着哭腔说,班长,我当兵前连鸡都沒杀过。班长说我晓得,像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学堂里读书。可反动派不给我们饭吃不给我们衣穿,我们只能舍命夺江山,沒别的法子。他信服地点点头。班长进而安慰道,很多新兵初上战场都免不了这样子,以后会好的。以后再冲锋,你跟在我后面,只要我活着,你就死不了。

    这时,班长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丁小栓一眼,然后提醒他注意隐蔽,什么也别想,就想着杀敌。他用力朝班长晃了晃拳头,意思是请他放心,他不会当孬种的。班长很小就父母双亡,他下面还有个小弟弟,和丁小栓同岁,因为是红属,被地主民团活活烧死了。每次见丁小栓,班长眼前就会浮现出小弟弟的模样,这可能是他格外关照爱怜丁小栓的原因之一。

    约摸过了一袋烟的工夫,几十个敌人探头探脑出现在视野里,呈扇形往山上爬。等他们爬行到离战壕三十多米远时,班长手中的枪先响了。紧接着,老黑的捷克式轻机枪刮风一般射出密集的子弹,其他人手中的各种武器也都拼命吐出火舌。转眼工夫,敌人丢下十几具尸体,其余的鬼哭狼嚎连滚带爬从山坡上消失了。

    老黑和斜眼直乐得拍屁股。老黑说,在这个好地方打狙击,有我一人就够了。斜眼说,不用使枪,光往下扔石头也够龟孙们喝一壶的,干脆就留你一人守阵地,我们先下去睡一觉,等你打累了,我再接替你。班长冲二人吼道,快给老子闭嘴。仗刚开打就翘屁股,恶仗还在后面呢。

    敌人的第一次进攻只是试探性的,再往下,越打越烈。所幸那面山坡比较狭窄,摆不开更多的兵力,敌人每次最多只能使用两个排,而且也无法迂回攻击,否则,这仗就难打了。最要命的是,敌人的炮弹越打越精确,差不多颗颗都在壕沟周围爆炸。

    斜眼最先尝到了炮弹的滋味,一片枫叶状的炮弹皮嵌进了他的喉咙,切断了他的喉管,血泡从受伤的部位咕嘟咕嘟往外冒,一会儿就把他的胸脯涂得殷红殷红,仿佛有人为他罩上了一件红背心。班长和丁小栓赶过去,班长把斜眼揽在怀里,声声唤他的大名,丁小栓弯腰抓起一把潮湿的黄土,按在伤口上,但炙热的鲜血很快就把黄土染红冲走。丁小栓骇得不由倒退了一步。

    在班里,斜眼是一个挺讨人喜欢的兵。他是湖北麻城人,个头不高,团圆脸,两只小眼睛天生斜视,那副模样你看他一眼忍不住就想笑。斜眼参军前是个长工,因此,沒事时他经常给弟兄们讲自己的长工生涯。他说他恨死了那个东家,如若不是看着东家女儿的面子,早就放把火把他家的宅院给点了。一谈起东家女儿,斜眼就眉飞色舞,唾星四溅。在他的讲述中,东家女儿貌如天仙。他说他们两个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所以他们就偷偷相爱了。老黑和麻杆爱揭他的老底,说你个斜眼蛋子,人家天仙能看上你?斜眼正色道,她说她偏偏就喜欢我这双眼睛,明亮、传神,越瞅越顺眼。老黑和麻杆就说,噢,明白了,难怪她看你顺眼,她肯定也是个斜眼。斜眼不理他们,接着说,狗日的东家,太狠毒了,有一次我们到山洞里相会,被他捉住,差一点揍扁我呀,当天就把我撵出了家门,工钱一个子儿都不给。沒多久,他又把女儿嫁到了县城,生生拆散了我们这对有情人。末了,斜眼脸憋得通红,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说我能饶了狗日的吗?大伙忙说,饶不得饶不得,天下的财主沒一个好东西。

    可现在,斜眼的脸色苍白如纸。但斜眼还有一口气。他央求班长,把他脖子上的弹片拔下來。班长无语。斜眼用最后的力气说,他不想身上带着敌人的东西去死,他感到脏,不然他死不瞑目。听了这话,班长不再犹豫,伸出右手的三个指头拽出了那块饮饱了斜眼热血的炮弹皮。随着哧地一声,一股鲜血像火苗那样亢奋地向上窜了几窜,然后缓缓熄灭。斜眼满意地笑了笑,那笑就凝在了嘴角。

    斜眼死了。刚才他还活蹦乱跳的,但他说死就死了。在战场上,死亡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丁小栓低下头去,嘴唇不由哆嗦了几下。班长面无表情地回到他的位置上,默默地往枪里压子弹。老黑、麻杆、书生他们三人扭脸往斜眼的遗体上瞅了几瞅,什么话也沒说。丁小栓想,也许他们都是老兵了,什么场面都见过,所以遇事不惊,从容镇定。他好羡慕他们,但他做不到。

    第二个遇难的是麻杆。

    麻杆天性活泼、机灵。虽然他细胳膊细腿,看上去不堪一击,其实他打起仗來有勇有谋,似乎天生是块当兵的材料。麻杆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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