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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穿过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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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推车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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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他眉目柔顺,神态腼腆,衣着洁净,手脚灵便。吃饱喝足之后,小叔子辈侄子辈的冒失鬼们都涌到她的新房,信口胡诌,脏话不断,有的还动手动脚,撩拨得她耳热心跳,满面羞红,让她恼不得怒不得,只有招架的份儿。唯有柱子立在一旁,立在冬日的阳光下,丝毫不为所动,似乎他还是个童蒙未开的雏男。可他的个头是同龄人里最高的,他唇边的茸毛已经变粗变硬了。那一刻,她希望他也能过来,主动同她攀谈几句,哪怕说一些过头的话也不要紧。但呆了没一会,他就一声不吭走开了。

    到了晚间,她才发现自己男人是个不可救药的痨病腔子,男人咳得地动山摇,梁上的尘土给震得纷纷往下落,烛光和窗户纸都跟着打颤。服侍男人睡下后,她和衣而卧,许久无法入眠,不觉又想到了柱子。天明醒来,枕头湿了一片。两家住在一个胡同里,往后见面的机会天天有,但每次碰上,他都规规矩矩叫一声嫂子,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多余的动作一个也不做。

    小娥过门不到一年,男人就卧床不起了。以后每次回娘家小住,公公都差柱子代劳,送她接她。这年春天的一个下午,他们并肩行走在回西王庄的小路上,柱子吭吭哧哧告诉她,有媒人给他提了一门亲,对方是东王庄大财主冯三多的小闺女冯桂香,他爹有点动心,冯三多也挺有意。小娥猛地驻下脚步,身子靠在路边一棵白杨树上,说兄弟你可别犯傻,俺和那冯桂香一块长大,对她知根知底,她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段没身段,屁股瘪得像柿饼,怕是连个胎都坐不下;这且不说,她外不会种庄稼,内不会做女红,你娶这种媳妇图个啥?俺叔是看上了冯家的钱财,冯家是看上了你这一表人材。其实呢,冯家一文钱都恨不能掰成八瓣花,一年到头从来不吃三顿,即使冯家舍得给你家钱财,你说钱财金贵,还是人材金贵?小娥胸脯一起一伏,喘口大气,又说,傻兄弟,要是那冯桂香赶上你嫂子一根指头,俺就赞成这门亲事。后来怀炳老汉特别感激小娥,说幸亏她给搅黄了这门亲,否则就坏大菜了。因为去年入冬土改时地主冯三多挨了枪子儿,柱子若是当了他女婿,不给整死也得蜕层皮,更别说参加解放军了,怕只有参加还乡团的份儿。

    那个美妙的下午,小娥依靠着一株挺拔的白杨树,说着说着就走了眼。路上不时有一对回家的小夫妻走过。天上不时有一双归巢的鸟儿飞过。田里不时有两只漫游的瘦狗跑过。小娥热辣辣地说,兄弟,你信吗,嫂子至今仍是根掐花带刺的嫩黄瓜呀,你大贵哥一口都没吃上呀,男人想做的事情他一件也做不了呀。话未说完,泪已沾襟。人都说小娥的脸蛋如月亮一般亮,人都说小娥的眼睛如星星一般明,但柱子就是不敢抬头看她的脸,柱子只是低头瞄她的脚。他浑身冒了汗,脸上水汽涔涔,呐呐地说,嫂子你别难过,大贵哥会好起来的。又说,天不早了,咱回家吧。回答他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再往后,男人一只脚踩阴间一只脚踏阳间,折腾了快两年,小娥收了芳心,尽心尽力侍候男人。埋了大贵,再定眼看柱子,见他不仅挺拔,而且健壮了。却就在这当口,柱子扛起枪走了人。

    谁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面?小娥也不敢往下想了。

    第二日中午,他们在靠近莱芜城的一个小村子里卸下粮食。怀炳老汉把三大包袱煎饼交给一个收粮的老兵,只留下筷子般高的一摞。草草吃过午饭后,带队的头头招呼大伙往回返,怀炳老汉和小娥一商量,决定加入到另一支民工队伍,往前线运弹药。怀炳老汉嘱咐几个乡亲,让他们回去后告诉他家老婆子,就说他和小娥给柱子送东西了,晚些日子回家。

    城北面的丘陵地带是莱芜战役的主战场,那里枪炮声密得成了疙瘩。怀炳老汉沿途看到很多建筑物上用石灰水写着一些斑斑驳驳的大字,就问小娥写的啥。小娥指着一溜院墙上的一排石灰字说,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老汉又问,蒋介石是谁?小娥想了想,说,他是个不让咱老百姓吃饱饭的人。老汉琢磨了一下,说俺明白了。

    临近黄昏时分,仗打完了。小娥搀着怀炳老汉立在一个高坡上。遍地躺着数不清的尸体,遍地是燃烧的灰烬,他们心惊肉跳,不敢往那上面看。刚打了大胜仗的解放军正在收陇,准备脱离战场。

    柱子在哪儿?老汉一颗心像锤子击鼓那样怦怦着。小娥瞪大眼睛,在活着的人群里寻找。她闻到了一种非常刺鼻的气息,这种气息令她五内翻卷。她想起柱子曾经向她描绘过一种气息。这就是那种让柱子心魂不安的气息吗?小娥弄不清楚。

    一个挎盒子枪的军官牵着匹高头大马从高坡下经过。怀炳老汉冲他说,同志,你见没见俺家柱子?军官说,叫柱子的忒多,哪个部队?老汉忙说,噢,他大号叫王长柱,是一纵七团三营的。小娥补充道,三营九连二排六班的。军官摇摇头说,一纵、二纵、七纵的人都在这里集结,乱得狠,怕是难找。

    此时,队伍已归拢完毕,开始行军。成千上万的兵依次从他们面前经过,怀炳老汉和小娥大气也不敢出,眼睛更不敢眨,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些扑面而来的身影。可这些身影几乎一模一样,步伐都很疲惫,衣服上都有烧焦的痕迹,而且大都沾着血,面孔都黑得像包公,只有牙齿和眼珠子是亮的。不多一会,怀炳老汉的眼睛就花了,他说,大贵家的,我眼力不济,你可要瞅仔细点。小娥下意识地点点头。突然,小娥尖叫道,叔你快看,那一个像柱子。等那一个近了,近了,再看,却根本不是。小娥急得快要哭了。

    就这样,这一老一少迎风站立,用力寻找,直到队伍过完了,也没见到柱子。怀炳老汉木呆呆的,手脚冰凉,一阵风吹来,差点把他刮倒。小娥背过脸去,偷偷抹了把清泪。夜幕已罩下来,远处偶尔响起零星的枪声,四周静得 人。正不知咋办时,又有一支担架队匆匆路过,二人赶忙下了高坡,伸头打量担架上的伤号。蓦然,一个熟悉的面孔终于映进了老汉的眼帘--但不是柱子,是和柱子一个排的解放兵小算子。小算子也认出了怀炳老汉,示意抬担架的人停一停。老汉急煎煎地问,俺家柱子呢?

    小算子吃力地说,已经开拔了。

    老汉哦了一声,他咋样了?

    小算子说,他了不得呢,上了战场比谁都猛。今天下午,他亲手捉了个少将师长,还在火线上入了党,当了班长,都成了我的上级啦。

    不知不觉,老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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