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亥时,满腹心事的阿楚仍旧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还是翻身起来,踱步到梁宵门外,却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敲门进去,不住地来回徘徊。
房内梁宵还没睡,正伏在案头起劲地写着什么,不时还念念有词,脸上满溢着开心与满足,间或还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继而恍然大悟的表情。
阿楚撇撇嘴。
想也知道这家伙大概是在写《玉龙山见闻》、《玉龙山游记》之类的东西吧,看今天他那副样子就像个掉书袋的学究。
难道竻荆山的门人都像他一样吗?那岂不是很无趣,每到一个宝地便要写上一沓材料,若是出门三五载,难道要拉上一牛车书简回来?
正是秋凉的天气,山上夜风极冷,阿楚又穿得单薄,给冷风一吹,就有些受不住了,却还在踌躇到底要不要进去找梁宵,便突如其来地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好啦,这下跑也跑不掉啦。
阿楚缩着脖子,听房间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梁宵咧着嘴,憨憨地跑出来开门:“阿楚,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外面冷。”
阿楚应了一声,随他进了房。
“你瞧我刚刚写的,这一日在玉龙山,我真是开了眼界,简直有无数心得,无数体会了,不赶紧写下来,我怕过一夜就忘掉了。”梁宵把自己刚才写的东西拿给阿楚,阿楚凑着烛光一瞧,果然洋洋洒洒一大篇,可惜她从小就不爱看文章,此时满腹心事,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梁宵还在细数他的心得,说到激动处扬起手,掩在袖中的那块加持便露了出来。阿楚定定地瞧着,不知应该怎么开口。
“阿楚,你在看什么?”梁宵突然拍拍她的肩,笑道,“我是不是有点太兴奋过头了?我师父常说我,心性不静,不能成事……”
眼见他又开始喋喋不休,阿楚横下一条心,指指他的手臂,道:“我瞧你这个呢,瞧着怪吓人的,疼么?”
梁宵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加持,眨眨眼满不在乎地笑道:“没事,平时不碍的,只有我用弓箭的时候才会有点不得劲。真没事,我师父说,要得大势,要除尽天下妖魔,谁不得吃些苦头呢。”
“那这东西,怎么弄上去的,看这么怪的疤痕,好像很疼的样子……”
梁宵满不在乎:“男子汉么,还能受不住这个!要入我们竻荆山,人人都要刺这个,第一遍要用鎏金墨写上咒文,而后用青芒五棱杵磨七七四十九日,最后敷上烧灼的淮莲香灰。”
阿楚单单听着都觉得疼,顿时觉得梁宵那一脸的不以为意都是装出来的。
梁宵的确是装出来的,当时疼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可能怎么样呢?师父说,既然入了竻荆山的门,就得遵守竻荆山的规矩,竻荆山上的人没一个是没用的人,竻荆山上绝不养无用之人。
“若你觉得受不住,即刻给我滚下山去。”他还记得自己受不住那五棱杵的剐磨去哀求师父时,师父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后来还是硬撑下来的,他性子里天生有股激不得的犟气。
梁宵略一走神,又听得阿楚有些怯懦似的问:“那,有什么法子弄掉么?”
“弄掉?为什么要弄掉?”有了这个加持,他卯足劲能一箭射中将近五里开外的目标,若再用上师父给他的咒镞,便更无所畏惧。小时候充其量也只能拿弹弓打个鸟儿罢了,现在的力量简直与那时有天壤之别,他可从没想过若他没上竻荆山,没得到这个加持会是什么样子。
“我就问问你,可有法子能去掉?”阿楚有些急迫。
“……这个,我可不晓得,也许得问我师父了。”梁宵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阿楚会这么问。
“如果可能的话,你愿不愿意去掉?我是说,若你去掉这个,就是假如,假如你去掉这个,却能救一个人,你愿不愿意?”
梁宵更困惑了。他想了一想,才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但,也许是不愿的吧……可也不一定,我还没试过别的法子救那人,干嘛非要舍了我的加持?”
阿楚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晓得,要梁宵去帮那个素昧平生的阿九,肯定是不行的了。若是换了她自己,要她平白无故去救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她也不乐意的。
她一沉默,梁宵疑惑着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房间里的空气立时一滞,却在片刻后忽然生出万钧的压力一般。
阿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焦灼。
“梁宵,为师平素便是这样教你的么?”
冷不防,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在房内响起来。
“谁!”阿楚警觉地站起来,却看到门被从外面推开,走进一人。人在外,声音却早已传到室内,这来人究竟是谁?
只见来人一身整洁严正的黑白色道袍,拂尘洁白,就连道士鞋的白边都是干干净净的,再向面上瞧,更是一副超凡脱俗的好相貌,浓眉如剑,目光似电,表情凌厉庄重,俨然是位得道高人的模样。
梁宵一见这人,比来玉龙山还要高兴百倍似的,几乎是飞过去的一般,跪地行礼:“师父!”
阿楚睁大眼睛望着他,缄口不言。她面上还算平稳,心内却早砰砰地跳得慌忙。
这人便是自己师父口中的那个曲卅么?
……怎么……怎么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呢……
那被他称作师父的男子却对他的大礼不屑一顾似的,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反而冷冷地道:“我平素教导你们,以伏魔为天职,便是要以慈悲心对世人,而今你居然对人说,你不知愿不愿去救应救之人,真是枉费我的一番苦心!”
梁宵大骇,忙叩头求饶:“师父,徒儿知错!”
曲卅微微垂下眼帘,望着地上跪伏的梁宵仿佛在看一只再卑微不过的小活物,那眼神令阿楚感到一阵寒意,极不舒服。
梁宵连连叩首,却依旧讨不到师父的宽恕。曲卅冷眼看着,待他叩头叩到前额一片通红了才慢而冷地道:“平时不见你用功,认错却是一次比一次迅速,好一个滑头梁宵!此次更是,为师叫你出完任务便回竻荆山,看来你也当成耳旁风。”
梁宵老实跪着,不敢反驳一字。
阿楚听他说得冠冕堂皇,对自己徒弟却实在字字尖刻,心里十分不服。梁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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