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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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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风起云涌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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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风起云涌

    如同所有知青的心病一样,一旦告别学生时代,就刻骨铭心地怀念。我和猴子荒气都梦寐以求想重返课堂,可是,那天堂般的日子如同古镇连接外界的板子桥,已经被洪水冲垮,我们隔岸可望而不可及,回不去了。

    刚读完初中一年级,文化大革命爆发,我一夜变成“红卫兵”小将,忙着揪斗学校当权派,给剥削阶级成份的老师挂牌、剃阴阳头。多少年来盼望哪天能甩掉累赘的书包,文革竟云开日出、梦想成真。不上课的感觉真爽,连红领巾都没戴过的我,竟然天上掉银子过了把官瘾,当起 “扫四旧”的抄家队长!从此像穷汉一夜暴富风光起来,成天唱着语录歌、高呼口号,给地主资本家戴高帽子游街,将他们房屋挖地三尺找金银财宝。

    轮到抄荒气的家,我顿时傻了眼,恨不得哭,心里难受得像沙子在擦。我带着一群红卫兵走进荒气的家,他爹娘战战兢兢像来了日本人似的,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迎接。荒气一看是我,竟忘记自己的身份,惊呼起来:燕子燕子,伙计——你咋抄我的家啊?!见他仍拉着死人一样的我,部下推了他一掌:你这狗崽子,竟敢拽我们队长的红袖章!我头像夹在胯裆里的不敢抬起。人家高呼口号:阶级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我举臂随声附和,像斗争的对象不是荒气的爹娘,而是我,整个抄家过程脑袋一片空白,比受酷刑还难受。接下来的节目是剪荒气爹娘的阴阳头、跪搓板、挂牌戴高帽游街……

    为这件事我太骂我是贱骨头,之后她像做贼的去荒气家里赔礼道歉。庆幸的是荒气的爹娘没把这当回事,有次半路相遇喊住我,问这长时间咋不去他们家玩?我一眼瞥见两人被剪成乱鸡窝的头,像白天撞到鬼的吓得要钻地洞!荒气的爹娘挽着买菜的竹篮,在和蔼地笑,说燕子你是荒气的好朋友,两家又是几代人的老街坊,别当回事。这下把我吓得不浅,仿佛看见一个巫婆和一个男鬼笑里藏刀,合谋要我的命!此时我脸红得像猴屁股,掉头就跑。

    为这件事我愧疚不已,一直无法原谅自己。抄家“扫四旧”结束不久,激动人心的消息像登鼻子上脸的,接着全国开始大串联!我不顾小组同学的反对,以权谋私强行把荒气加进串联名单,借向各地造反派“取经”带他免费周游列国,以此来减轻我内心的罪孽。荒气的爹娘给予极大的信任,勉强同意荒气跟我们走,只是一再叮嘱路上千万不能丢下他。

    等到我打好背包要出门,我姆妈临时变卦,借故我年幼无知外面又太乱,拒绝给零花钱。猴子和荒气一听傻了眼,急得像要饭的候在门外。我太动了恻隐之心,帮我求情担保,我姆妈才极不情愿的给了八块钱。一旦拿到钱,我偕同两人飞也似地直奔火车站,与小组的同学汇合。车站广场红旗如海歌声如潮,挤满了南来北往的红卫兵。

    外面的天地真大,我们的胆子呼地粗起来,计划先去上海北京,接着到桂林黄山,最后去蒙古包吃几天牛羊肉回家。当晚大伙奋力挤上开往上海的特快列车。经过几天颠簸,下车见到梦寐以求的大上海,我们一行兴奋得活蹦乱跳,一路豪情满怀的到达接待站。

    轮到登记住宿,一泡尿憋得我朝厕所跑。不久听到外面争吵,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愿帮荒气登记,吓得我裤子没扣就朝回跑。可是等我跑回已经晚了,荒气像上刑场的,捏笔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在填写家庭成份。接待人员一看填的是“工商业兼地主”,勒令他明天滚回去!荒气吓得战战兢兢,哭哭泣泣闹着要回家。我心如刀绞地把他带到住地,一见猴子就怒不可遏,吼叫人家又不会到古镇调查,你咋不帮他把成份填成“工人阶级”!猴子倒打一耙,说天晓得你燕子是不是耍滑头,关键时刻就跑去屙尿!

    两人针锋对麦芒的吵得不可开交。我成了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被同学指责不该带个累赘串联。然而为还那笔孽债我将自己逼上绝路,决不同意他们赶荒气回家。是我夸海口担保带他出来的,如果发生三长两短,回家我如何向他爹娘交代!荒气哭得人心如乱蔴,背着行李说什么也要回家。我只差下跪磕头央求他不要走,说好不容易来一趟上海,赖着玩几天我就陪你远走高飞!在我反复壮胆打气下,荒气才止住哭泣,可怜兮兮的勉强同意。

    在上海荒气玩得很不开心。每次外出,小组同学像避瘟神的要甩掉他,尽管荒气像跟屁虫地巴结,但感化不了人家的冷酷。回到住地他们像开批斗会的轮番攻击,说害得大家胆战心惊无法继续串联。我清楚同学是逼迫我保持缄默,然后大开杀戒驱逐荒气。我说这是做梦!为此双方争吵不休打起来。看见荒气像惊弓之鸟的不时偷着抹泪,我也受够了,只好提出与大家分道扬镳。有我承诺陪送回家,顿时荒气像刑满释放的松了口气。

    临走那天,猴子陪我俩到上海滩尽情玩了一圈。夜幕降临前我们来到火车站,猴子因为要随同学继续串联,临别十分愧疚。荒气不以为然,见到车站兴奋得流泪,说终于可以回家了!月台上人山人海,我和荒气好不容易挤上火车。可是车厢里水泄不通,连货架上、座位下、厕所里都挤满了人;车窗上流着凝结的水珠,人们脸憋成猪肝色,挤得快要窒息,不时爆发撕心地哭嚎,整个车厢笼罩在垂死的恐怖中。我和荒气相拥绻缩在车厢角落,像两个小萝卜头,睁着惊恐的眼相依为命。终于盼到火车开动,吸到一口风,两人才喘过气来。

    在火车上没吃没喝煎熬了两天两夜,早晨到达株洲站中转,我和荒气被汹涌的人流挤下车。月台上像爆发难民潮地爬火车,我俩背着背包被挤得团团转。挤出人潮,饿得人眼睛冒金花、像得了绞肠痧地痛,想出站找餐馆吃碗面;可是站外像飞蛾扑火的,检票员拼命把守关口,叫喊只准出不准进!我们只好委屈肚子,赖在车站等当天回家的火车。

    两人如同逃荒要饭,找了处偏僻的墙根,饿得有气无力的坐着休息、发愁。听见远处有人叫喊:燕子荒气——你们咋在这里?!我感到好笑,株洲怎么也有叫燕子荒气的,看样子跟我们一样倒霉。荒气在了望,一眼看见,哇地像求救地哭喊:荠葭——我们落难了……

    我猛然一颤,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荠葭!天啦,这该不是做梦吧?!毕竟两人有着竹马青梅的深厚感情,又时逢落难在茫茫人海的异地相见,我不由得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荒气与我一样,见到亲朋好友忍不住抹泪。荠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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