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言愁眉不展地深坐在高椅里,电脑屏幕上那一行行的数据和字母,没有一个可以进入到他的思维里,终于,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小怪物在他面前晃,晃得他头晕,晃得他心浮气躁。末了,他狠敲了一下键盘,长舒了一口气,扬起下巴,颓然向后靠过去。
窗外,恬静的月色笼罩着窗口,将书房镀了一层银白,吞没了书桌上,那盏台灯发出的微弱光芒。少顷,他烦躁地欠起身,拿起书桌上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电脑旁边的烟盅,不知什么时候,那烟盅里竟已经堆了不少的烟头。
平时,要是被云雪看见,她准会皱着眉头,一脸嗔怪地说:“气管不好,还抽这么多的烟,你嫌命长么?”把烟点燃,他重又靠到椅背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雾在他的头顶缭绕,迷蒙了他的思绪。几年了?大概有十四年了。云雪走进这个家里应该有十四个年头了。那时候,青青还小呢!扎着小辫子,成天眼泪汪汪地叫妈妈。
他当初真的一厢情愿地以为,青青一定会接纳云雪,时间一定可以冲淡她对美新的那份记忆。但是,显然,这么多年来,云雪和青青之间仍然存在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而且,现在,这隔阂似乎已经波及到他和云雪了。怎么?真的是血浓于水么?大概有两天的时间了,云雪几乎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即使躺在床上,她给他的也是那冷冰冰的后背。
她在和他冷战,她在冰封她自己,他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她身上的那份沉默的反抗。尤其那深深包围她的那份绝望的忧郁,简直令他懊恼,而束手无策。有两次,他试图跟她说点什么,他刚开口,她就默不作声地走开了,似乎,他根本就不存在,成了一个透明的人。
走廊里,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门口经过,不用说,也知道是青青。近来这段时间,青青出去玩的时间越来越多,回来的也越来越晚,每一次回来,几乎都喝得酩酊大醉。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责备青青了,在云雪和青青之间,他已经无法平衡了,唯恐不小心伤到哪一方,因为不论伤到哪一方,他的心都会痛。
敲门声响了一下,阿和小心翼翼地端进来一盆热水,没等人走到近前,中药的味道已经飘了过来。这两天,他的老朋友——失眠又不请自来了。有一段时间,柳书言神经衰弱的厉害。不知穆云雪从哪淘来的方子,每每临睡前,她都会帮他准备一盆热水,泡上配好的中药,亲自督促他泡脚。为此,穆云雪还专门跟中医师学会了足底按摩。所以,几乎每个晚上,中药泡脚,足底按摩都是柳书言的必须课,而咖啡,浓茶,香烟是睡前被严格禁止的。
阿和把水轻手轻脚地放到沙发边,他叹了口气,摆摆手,闷声说:“端走吧!给我煮杯咖啡过来。”阿和表情为难地看了看他,想说什么,看见他的脸紧梆梆的,便闭紧了嘴巴,默不作声地把水端走了。稍后,没多久,阿和把咖啡端过来了。
柳书言稍稍振作了一下,从椅子上起身。他拿起咖啡的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他闷闷不乐地把目光返回到屏幕上。阿和抬眼偷偷看了一眼柳书言,嘴唇动了动,却又欲言又止,迟疑地折回身向门口走过去。走到门口的地方,她扶着门手,人却停住了。站在那儿,呆立了片刻,她忽然转回身,鼓足勇气重新走到书桌前。柳书言抬眼瞄了她一下:“有事么?”
阿和表情纠结犹豫了片刻,终于,吸了口气,她一叠声喊:“先生,我忍了很久了,我忍不住了。这段时间,青青小姐总是欺负太太,可是太太不让我说,小姐也不让我说。”
柳书言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他慢慢转过了头,盯着阿和。“你说什么?”阿和大胆地迎着他的目光,她的脸色涨得通红,口气激动而急促:“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青青小姐处处针对太太,太太睡午觉的时候,她会把音响开得特别大声。太太好声和她说话,她回给太太的话却特别难听。我给太太煲的粥,她偷偷给洒了好多好多的盐在里面。还有一次,好像是太太的护肤品被她给调换了,擦脚的东西被她给挤到了擦脸霜的瓶子里,太太刚刚洗过脸只好又重新洗的脸,她还叮嘱我不让我告诉你。”
柳书言的脸白了。“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阿和忙点头:“是真的。大小姐警告过我,让我不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否则,就把我辞掉。我好几次看见太太偷偷哭呢!而且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青青小姐把太太的美人蕉全给剪断了,太太看了好伤心。”
柳书言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脸色异常难看,死盯着阿和有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他颤抖着挥挥手,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先出去吧!”阿和不安地看了柳书言一眼,柳书言的脸色吓了她一跳:“先生,你没事吧?”“出去吧!我先静一静。”阿和犹豫着出去了。
柳书言脸色惨淡地用手扶着书桌,腾出另一只手捂住胸口的地方。胸口处,从来没有过的绞痛,几乎在这一瞬间窜遍了他全身每根经络。但是,心里上的疼痛却远远超过身体上的疼痛。云雪,云雪,如果不是阿和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你准备忍到什么时候?难怪你那么绝望,那么伤心欲绝,整整十四年的时间了,我应该了解你才对。想到在庭院里,云雪看他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着深深的失望和心伤,想到他几乎失去了云雪,他不寒而栗,真的额汗涔涔了。
穆云雪坐在梳妆镜前,神情暗郁地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岁月真的不饶人,自己的鬓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有了白发了,而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两道。这些讨人恨的东西,一旦它们开始出现,不论你想什么办法都无法把它们祛除。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片刻的功夫,她有说不出的落寞和怅惘,生活,生活会把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和物都改变。
门开了,柳书言一步步走进来,径直站到了穆云雪的身后,透过镜子,他凝视着她,他的目光沉痛而内疚,表情充满了怜惜。穆云雪迅速提起了精神,没有去看柳书言。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瓶乳液,旋开盖子,她碾了一点在手上,然后,把那瓶子放回原处,她平静地把手上的乳液擦到脸上,一点点顺着皮肤的纹理向四周润泽开来。她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做的慢条斯理,做的不动声色,做的心无旁骛。
有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空气中含着一种怪异的安静。擦完乳液,穆云雪从椅子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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