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一会儿,身后没有说话,只能听到那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婉婷忍耐着不让自己回头,咬着嘴唇扬头继续望着那夜空。不知什么时候,月亮竟然出来了,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在云层中游移。“婉婷,”终于,穆云雪说话了,那轻轻的,软软的,充满着感情的一声喊,带着压抑的颤栗。她纹丝未动,脊背挺得直直的。
穆云雪手足无措地站在她的身后,怯怯地看着她的背,那颀长美好的脖颈,那宽而瘦削的肩膀,那匀称修长的身材。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女儿是个美人坯子。一种暖暖的酸酸的感觉在鼻腔里回荡。她咬紧牙,觉得喉咙莫名的紧:“婉婷,我知道,你恨我,不只是你恨我,连我自己都恨自己。我知道,我今天说什么都没用,我不是来祈求你原谅的,因为我根本就不值得原谅。我想,天底下,没有多少个母亲能够狠下心肠抛弃自己的女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妄为母亲。”
婉婷的鼻子酸楚起来,十几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下午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打下了烙印。她的视线跟着模糊了,心里那抹悲楚的情绪却在身体里快速奔腾起来。身后,穆云雪的声音飘了起来:“可是,这么多年,我却无法做到不去想你,有几次,我偷偷想去看你,但是我不敢,我怕我一见了你,就舍不得了。我想把你找回到我的身边,可是,如果把你带走了,谁来照顾寇海?我已经对不起他了,他那么爱你疼你,我怎么忍心把他唯一的希望也一并带走?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没有了信心,我已经不敢面对你们了。”她说的语无伦次,说的颠三倒四。
终于,那份怨恨冲到了脸上,婉婷蓦地回过头来,她再也忍不住了,血液集中在了她的面颊,她涨红着脸,眼里闪着灼灼的阴鸷的怒火,气愤的狂潮开始不稳定地撞击着她的口腔:“既然你不敢面对我,那你今天还来做什么?你讲这些有意义么?你知道,我和爸这么多年怎么过的么?当你过着养尊处优,阔太太的日子,我和爸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当你和你的男人花前月下,亲亲我我的时候,我们却在痛苦中煎熬呢!当你把别人的女儿搂在怀里的时候,我却要一个人担负着照顾爸爸的责任。当我发高烧42度的时候,是爸爸在照顾我,你那时候又在哪里?你知道么?从你离开的那一天开始,我晚上睡觉从来都没有关过灯,那种黑暗让我恐惧,你知道么?所有的这一切,你又知道多少?”
她几乎一口气地狂喊而出,悲愤的情绪燃烧撕扯着她的五官,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狂啸而出,压抑已久的情绪被宣泄的痛快淋漓。她含泪怨恨地盯着她,唇边浮起一个又讽刺又挖苦的笑容:“你还敢说,你想过我?你简直可笑,人人都说,母爱是伟大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十五年的空白,岂是你一句话就能填满的,十五年的感情岂是一句话就能换来的。”
穆云雪的脸白了白,身子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不由自主地跌坐到了沙发上。婉婷又往前走了两步,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穆云雪,她的声音有冷又涩又皱,寒气从喉咙里逼出一句话:“既然你已经隐藏了十五年,那请你继续隐藏下去。”
穆云雪呆了一呆,脸色由白转青了,她瞅着婉婷,眼里是一抹深深的悲哀和痛楚。许久,她惨然一笑,费力地从沙发上起身,她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过去。她的样子衰弱苍老极了,步子迈得跌跌撞撞,仿佛突然之间,她竟老了几十年,成了一个跌耄之年的老人。
婉婷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硬着心肠把头转了过去。听着那踢踏的脚步声沉重地踱向门口,身体里似乎有根纤细的神经被高高地挑起,扯起一丝隐痛。她狠狠地咬着牙,吸着气,下意识地跟着那脚步声。然后,那脚步声走到门口似乎停下了,似乎在思索,似乎在犹豫。
时间有片刻的停滞,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然后,穆云雪突然动情地说了一句:“屿槐是个好男孩,别放弃他。”她的心被重重一搅,喉咙被什么重重地堵住了,喘不过气来,门开了,那脚步声出了门,随着那咣当的一声门响,就隐没在了走廊。
婉婷闭上眼,继续一动不动地凭窗而立,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往下流。窗外,几颗孤星寥落冷清地悬挂在天际,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夜晚真正的来临了。
夜,浓重的夜色像一张黑色的网,罩在头顶,密不透风,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然后,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冷风,吹皱了夜色,吹起了一圈涟漪,吹来了一声冷瑟瑟的叹息。那叹息声震动了婉婷,她在睡梦中竟然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蓦然睁开了眼。
屋内竟然漆黑一片,灯不是一直开着么?怎么会这么黑?窗口的地方隐隐有缕月光渗进来,窗帘垂在两边像两个诡异的暗影。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想伸个懒腰,突然,她颤栗了一下,她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口腔。窗台下,有个黑影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不像是人,却似乎有着人的呼吸,暗幽幽的光线下,有双人的眼睛正闪着光。她被吓得魂飞魄散,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几乎是一个本能,她翻滚下床,胆战心惊地伸手把床头的灯拧开了。
果然,是刘鸿飞。他正静静地沉坐在沙发里,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看。她皱起眉,心砰砰乱跳着,恼怒覆盖了恐惧。“你干什么?为什么把灯关上?”他哼了一声,慢慢起身,坐到她的床边。她脸色青白,身子触电般地向里缩了一下。他挑起了眉头,阴悒地瞪着她。“怎么?怕我了?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我了?”
婉婷眼里掠过一丝隐忍的神色。“你这样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我觉得你比瘟疫还可怕。”他笑了一下,靠近她的脸。“我会像瘟疫一样缠着你一辈子。”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你那个莫屿槐现在躺在医院,你怎么没去看他?现在在医院照顾他的想必是他的正牌女友柳青青。你呢?”他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就像个小可怜虫一样傻瓜兮兮地躺在这,做着你的春梦。你永远都是候补的,你跟了谁都改变不了这个命运。”她的脸白了,扬起睫毛,她静静地瞅着他,“为什么?你这么说你特别开心是么?”
“是,”他恨恨地看着她。“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唯利是图,都是见利忘义的,以前,我认为你还不是那种女人,所以,我才对你那么好。想不到,你用完了我,你的困难解决了,你就一脚把我踢开,想揩屁股走人。”他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她被动地任他捏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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