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不落天

    深夜，青青坐在阳台上，手托着下巴，拄着那张藤桌，呆呆地望着天空。天空漆黑一片，几颗星星孤单寥落地挂在天边。夜色将院子里那棵香椿树染上了一片模糊不明的黑色。她紧皱着眉，思想里有份迷惘的怅然的情绪。身后，那盏蜿蜒蛇形的地灯发着暗郁的光，重重地投在她的脸上，给她的脸扯上几缕凝重的阴影。有好长时间了，她的思想仍然没有从白天的事情中走出来。

    不知怎么，模糊中，青青总感觉到屿槐似乎哪里不对，相当的不对。等她把这段时间和屿槐相处的片段全部窜起来，她的脸色一变，身子重重地靠到了那张藤椅里。翠月轩那个白色的身影，虽然没有见到那人的正面，但是，直觉告诉她，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屿槐的眼神说明了，他认识她。到底他们是什么关系？她下意识咬紧了嘴唇，心口有根弦被狠狠拉了一下，拉的好痛。

    敲门声响起来，她振作了一下，转过身，穆云雪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走到近前把那碗汤放到了藤桌上，她观察着青青，唇边浮起一丝亲昵的笑容：“怎么？”她挑了挑眉毛，笑意在眼角荡漾。“有心事了？”青青慌忙坐直了身子，脸色一红，忙掩饰地端起汤：“哪有？”随即，她轻描淡写地转开了话题。“红枣莲子汤，阿姨，有好久都没有喝到你的红枣莲子汤了。”

    穆云雪不动神色地坐到青青的对面，她的目光依然停在青青的脸上，青青脸上的那份落寞的神色绞起了她心底的那份母性的触觉。犹豫了一下，她装作不经意地问：“最近见到屿槐了么？”青青的睫毛闪了闪，避开她的目光，点点头，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后，她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埋头继续喝汤。

    穆云雪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试探着问：“最近，你们还好吧？”青青放下碗，看着穆云雪，她勉强从嘴边挤出一丝笑容。“还好。”然后，她的身子不自在地动了动，转过头，她把目光重新投向了远方。看她的样子根本不想再多说了，穆云雪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悬在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

    室内有短暂的沉寂，有抹不可解的距离在两人间无声地拉开。少顷，穆云雪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碗，温声说：“早点休息，阿姨回房间了。”

    出了房间，关上门，拿着碗，穆云雪一脸失落地下了楼。青青满脸写着心事，但是，她显然并不想和自己谈，这就是继母女之间无法清除的距离。她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的女儿，如果是——，也许这个时候，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一定会赖着自己听她的心事。她想的出了神，心里有抹酸楚的情绪就在胸口滚动起来。

    柳书言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回头看了穆云雪一眼，他把目光重新转回了电视屏幕上。但是，他突然间停了一下，收回了目光，下意识地停在了穆云雪的脸上。穆云雪走过来，一脸的郁郁寡欢。她无精打采地把手里的碗交给从厨房出来的阿和，就表情复杂地坐到沙发上。

    柳书言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青青在干什么？怎么吃了晚饭就没下来？”穆云雪振作了一下，抬眼看着柳书言，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他的思想，勉强笑了一下。“她没有事，大概是有心事了，但是，”她眼睛静静地看着柳书言：“她很显然并不想和我说她的心事。”

    柳书言迅速起身，坐到穆云雪的身边，展开胳膊，他紧紧地搂住了她。低声说：“给她时间，最近你们的关系好像好很多了不是么？女孩大了，即使是亲生母亲，她们也会有所保留，她们也不一定会说，对么？这也许就是大家所说的代沟问题。”

    是么？如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会对自己保留么？穆云雪努力地笑了一下。忽然，心口有根神经跳了一下。她坐正了身子，抬起了头，紧紧地注视着柳书言，她的眼底有抹奇异的热烈的亢奋的不同寻常的光芒：“书言，”她舔了舔嘴唇，困难艰涩的：“你——想不想还有一个女儿？”

    柳书言愣了一下，他仔细地盯着穆云雪看了一会儿，忽然间，他的笑容摇曳在眼角眉梢了。他凑过来，附在她的耳边柔声说：“如果你想，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如果是你生出来的女儿，我会更喜欢。我知道，你现在每个月都有，应该还能……”要命，亏他的想的出来，穆云雪脸红了一下，知道柳书言误会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嗔着搡了他一下：“这么大岁数，你以为我还生的出来？”

    柳书言笑着眨眨眼：“你不生，我们怎么还能有另外一个女儿？难不成真的可以在纸上画个小女孩，吹口气就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了？那我真的会乐疯了。”他笑嘻嘻地凑过来：“你知道世界上年龄最大的产妇是多大么？七十岁，你才四十多岁，完全有可能。”穆云雪的脸更红了，她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如鲠在喉。终于，她张开了口，想要说什么，楼上‘蹬蹬’的脚步声跑下来，青青一身光鲜的闪到了他们面前。

    湖蓝色的短外套，浅蓝色的牛仔七分裤，米色的小短靴，肩头还挂着一个银色的手袋。她的表情兴奋，喜悦荡漾在脸上的每个毛孔里。她快活地嚷着：“爸爸，阿姨，屿槐约我出去，可能很晚才回来呢！”转眼，她对着穆云雪热情地说：“阿姨，你要早点睡觉啊！昨天，你睡得很晚，我回来的时候，脚步一定放得轻轻的。放心吧！”她笑意盎然地转身走了。

    看着那门被关上，青青的影子闪了出去。两个人收回视线，相视一眼。柳书言欣慰地说；“你看，青青还是很关心你的不是么？”穆云雪笑了一下，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屿槐，屿槐永远都是治疗青青忧郁症的最好良药。只是这个良药不知道是不是会永远都存在？她想的出了神。

    柳书言拉起她；“走吧！我们上楼。”穆云雪说：“这么早？我还有个电视剧没看呢？”柳书言俾睨着看她，低声咕哝：“我们要抓紧时间，争取早一点要个女儿。”“讨厌。”穆云雪瞪了他一眼，眼里却含着笑：“走吧！我昨天还真没睡好呢！”

    《晚霞不落天》现已全部完稿，每天会准时在晚上20：00或者中午12:00左右更新。等着看你的评论，会比我看自己的文章更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