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型极小,落在人身上后,便沿着耳道爬进去,一直爬入脑颅,释放出毒液,才引起这些人行为疯狂。
这也就是杨逸之的风月剑气所感受到的狂乱之力。
想不到加查大师命弟子不可随意杀生,却造就这么多弟子陷入魔劫,连自己都未能身免,实在极为讽刺。
相思正在感慨,杨逸之身子陡然一震,缓缓回头。
茫茫花海中,只见所有的喇嘛全都手持戒刀,将他们团团围住。淡淡的紫光自他们眸中闪出,越來越浓,越來越亮。
风月剑气,发出一声啸响。
仿佛千年古剑,感受到浓烈的妖氛,激起漫天龙吟。
杨逸之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周围一百三十六名喇嘛,每个人脑中,都有一团狂乱的气息。显然,他们已全部被恶魔一般的蜂俘获,随时都会陷入狂暴中。
他们已不能称之为人。
相思随着他的目光看出去,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她轻轻摇头:“救救他们……”
杨逸之低头,看到了她眉间的哀婉。
一缕不知从何处透下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眸子。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荒城,她一身金甲,紧紧抱着一名垂死的稚童,将他肮脏的脸贴在自己的靥上。此后,她便在这座城中越陷越深,苍白的恶魔,天外的城池,在她孱弱的身体上轮番肆虐。
而他,在神与人的交界处徘徊,只为成全她的慈悲。
唯一的希望,是她能幸福。
她幸福么?
杨逸之挽着她的手,轻轻将她扶起。朝阳的光芒倾斜在两人身上,宛如一座命运的枷锁。锁住了她,也锁住他。注定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离别。
是天意弄人,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的软弱?
相思执着他的衣袖,声音中尽是哀恳:“我求你,救救他们。”
杨逸之默默看着她。
蜂毒一旦入脑,便绝无可救,杨逸之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这些喇嘛们的意识早已死亡,只是占据了他们躯壳的恶魔,还在压榨着肉体上最后一丝滋养。每拖延一刻,都只能让受苦者更加痛苦。
此刻,唯有死亡,才是唯一的救赎。
他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相思一惊,忍不住抗拒起來,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却被他紧紧拉住,无法挣开。
第一次,他的声音是那么决绝:“跟我走。”
相思怔了怔:“你……你说什么?”
杨逸之一字字道:“以前我总觉得顺从你,你就会幸福。但从现在起……”
“你只要跟我走。”
相思讶然抬头,眼前这个男子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她想要挣开,但他双眸中的痛苦几乎让她失去了抗拒力量。那痛苦是如此浩大,如此深广,令她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感到一种茫然。
似乎,那痛苦也发自她内心深处,只是被某种东西遮掩了,无法触及。
那淡淡的白衣,锁着的眉峰,是如此熟悉,让她的心禁不住震惊。她看着他,仿佛看着一连串破碎的画面,从记忆深处缓缓泛起。
“跟你走?”她忍不住问道:“你……是我什么人?”
什么人?
两年的守望,日夜相思,竟换來这一问么?
杨逸之的笑容有些苦涩,一时无语。
相思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用尽最后的力量,转身离去。
――她害怕若再犹豫片刻,就再沒有离开的勇气。
杨逸之沒有松手,却也沒有挽留。他身旁,花海摇曳,似乎也在为即将到來的离别悲伤。
就在她的手指滑出他掌心的刹那,相思禁不住惊呼出声。
那一瞬,她被他拉入怀中,旋舞而起。
风月剑气化作万千星尘,随着他们的身影洒下。
珈珞山上,漫天水云微微一震,仿佛石子投入了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桃花惊落,晏清湄骤然抬头,失声道:“不好!”
一直在她掌控中的棋局,竟有了不该有的变数!
相思挣扎着,她不能容忍这么多生命在她面前消失;她亦不能容忍,回忆的痛苦即将破开她的身体。
仿佛,有什么在轻轻地碰触着她的心。
她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看清楚它,却又不想看到它。只因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段失去的回忆,藏着让她破碎的伤痛。
不能记起,也不忍记起。
泪从腮边滴下,被剑气激飞,融入花海的深处。花海中的一切,都在碎裂,化成点点晶莹的星尘。逐渐模糊。
唯一清晰的,是杨逸之的微笑。
“从现在起……”
“你的幸福,由我给予。”
那一刻,清明如月的眸子骤转冰冷,月白的剑气倏然飙出!
万物焚落,相思一声嘤咛,在他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她的心,却忽然感到一丝宁静。
晏清媚看着眼前的沙盘,久久不能起立。
海岛东面,那座开满鲜花的山谷,已经焚毁。
她无法不震惊。因为她所了解的杨逸之,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他总是清明如月、隐忍、宽容,他的悲悯不亚于相思,执着于每一分苦难。
洞庭江上,他一叶扁舟,挑战当时几如恶魔一般的遮罗耶那,“若要有人殉道,便自我开始。”
塞外荒城中,他甘愿吞下蛇毒,化为忘情的神?。守护着相思,也守护着满城百姓。
他的双手,从不曾沾过鲜血,更不曾杀过人。
而今,却一出手便毁去一百三十六人的性命,以及花海中所有的毒蜂。
万千生灵。
她绝未想过,他竟会这样决断。
这是她所未算到的,最大的变数。
她精心布下的阵法,因此而现出崩坏的裂痕。这裂痕还会蔓延,直至整个计划,都会破灭。
桃花乱落中,她缓缓抬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该是将军的时候了么?”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