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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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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4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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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狗招贤,俺也给你个见面礼!说着就狐狐鬼鬼地乐了。他正系裤子,忽听院里传來葛老太太骂人的声音,你这拱墙的猪,跳墙的狗,跳槽的驴,喂不亲!赵小乐浑身打了个哆嗦,以为是骂他的,听着听着,听出勾当來了,是老太太大动肝火骂老三。赵小乐大大咧咧地转正门口,见门大敞四开,就大模大样地进去了,故意拿高腔喊,二婶子在屋么?葛老太太在楼下的客厅里打电话,显然是隔着电话骂大街。赵小乐不等人让,一屁股坐在软皮沙发上,从茶几上抽出一棵石林烟就吸。葛老太太又在重嘴烂舌地骂人,荤的素的都上,骂得赵小乐耳热心跳了,赵小乐心里骂这娘们又骑人脖子上拉屎拉尿了。葛老太太放下电话脸子气得寡白,半晌,才眯眯一斜眼,看赵小乐竟是一脸妩媚,说,小乐,今儿咋有空看婶子來啦?葛老太太笑了,小乐也学乖了,这世道就是练人呢。她笑的时候,眼角和嘴角的皱纹特别显眼了。葛老太太的头发梳得油光,脑后的圆髻拿金丝银线网罩住了,再配上裁制可体的时装,透出老來俏的味道。她的眼睛不大,但眼神气韵逼人。村人从她的眼神上就可看出她的心劲儿來。葛老太太又说,小乐,公司里出了点麻烦,一会儿俺去处理,说实话,你到婶子这來串门儿,还是有事?赵小乐在路上胆子挺壮,果真见了葛老太太,他却两腿打颤沒了章程。这娘们心里藏奸逼他出口,够厉害的。葛老太太见赵小乐闷着头,心里便骂,这小子骑葫芦过河充大蛋呢。她故意往正題上引,说,小乐,你來的路上遇见俺家大黄狗了么?赵小乐到底是修炼不够,顺口说,看见啦,在桥头上呢!葛老太太笑起來,这么说,你是俺家大黄招聘來的,报名做灯是不?赵小乐不住地展眼。葛老太太的话直问到他脸上,他就实说了,俺來打听打听,是啥价吗?葛老太太渐渐气色平和了,说,关于做灯的价码,是这么定的。大号五福灯、鲤鱼灯、属相灯、蟠桃灯包料包工100块,茔地灯他们做了20多盏,俺瞧不上眼,毁啦,重來!雪灯会日期不变,还有十來天,你看能拿下來么?赵小乐不敢轻易答应,心里掐算着,他知道这老太太难伺候,脸酸心硬一时恼了六亲不认,况且她与赵家有仇怨。过了一会儿,赵小乐说,俺能拿下來!葛老太太笑了。想想要赚钱了,赵小乐心里就喜,狗刨似的蹽了,土布棉鞋刨着地上的雪,甩出一片雪雾。他边跑边用冻木了的手揪下冻出來的鼻涕,甩到葛老太太家泛着亮光的雪墙上。

    这几天赵老巩身在破旧的厢房里做灯。照祖传的规矩,他先用石灰水涂了厢房满地,一股清涩辛辣的石灰水气味弥散开來。八福灯挂着照亮儿。四菊换了几棵洋蜡了。几盏大号的鲤鱼灯、蟠桃灯和祥瑞灯的灯骨都做出來了,彩纸裱糊上去就有模有样了。几条狗在厢房门口闲适地游逛。溜房檐儿的麻雀啾啾叫着。老人坐在昏暗的厢房里鼓鼓捣捣做灯,他又做了五盏大号灯,算自家上灯会的,加上八福灯共六盏。祥瑞灯做得十分精致,边边角角还打了木线,它是去灾祸的,仿佛如此一來,纵使家族有祸也将无祸了,沒福也有了福了。造船时,赵老巩是好走动的人,做起灯來,老人再也不想动弹了。有时老人对着灯笑笑,灌上一口酒,落落寡合,一天到晚孤零零的却像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那天早上又落雪了,雪花将老人和灯的影子弄得虚虚幻幻。老人开始做茔地灯了,是为家族做的。连打带踢也忙活不开,老人就叫醒赵小乐当帮手。赵小乐睡得死,他几天不着家了,回到家里吃口饭就走,啥也不说冷眼窃笑。老人发现儿子蔫哩叭叽的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他怀疑儿子去给别人做灯或是跟秀秀一起胡整。他觉得小乐啥事都不上心,恐怕啥球事也干不成的。赵小乐见爹生气,就说:瞧葛老太太的茔地灯!多气派!赵老巩愣了一下,忽地想起啥,一把揪起赵小乐的耳朵,问,你个兔崽子,原來你在偷偷做灯,要么俺闻你满身石灰水味呢!说,给谁家做灯?赵小乐彻底灵醒了,摇头说,俺沒做灯!赵老巩说,沒跑儿,你给葛家做灯。刚才你说的茔地灯,除了葛老太太,沒人做!赵小乐责怨自己说漏了嘴,沒法子只好认了。赵老巩的火气窜到天灵盖了,抄起门后的闩门杠,就朝小乐打來,小乐穿着花裤衩子满炕躲闪,连连告饶,爹,爹!闩门杠一扫就有一声肉质的暗响,赵小乐的肩膀红肿了,他急手抓住闩门杠,就将赵老巩拽倒了,然后爷俩就抱打成一团,在铺着苇席的火炕上骨碌滚动。不一会儿,赵老巩手脚就不听使唤了,像中风的病人,老脸也怪怪异异地扭歪了,嘴里直淌哈喇子。四菊巴着老人坐起來靠在被垛上,拿手揉着赵老巩的胸口,问,有啥事爷俩过不去?赵老巩直杵杵地傻挺了一会儿,倔倔地骂,这杂种给葛家做茔地灯呢!气死俺啦!四菊顿时也塌了身架,愣了很久,很沉地对着雪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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