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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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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4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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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蟹湾有个风俗,凡是迁坟的年头都要做莹地灯。莹地灯是來安魂的。秋后的蟹湾公墓建起來,而且建得很有气魄。赵老巩在梦里想到老祖的魂不安了。葛老太太不仅要做莹地灯,还要举办一个全村的光宗耀祖的雪灯会。也给姐姐葛玉梅玄耀一番。

    这个消息是赵小乐告诉老爹的。赵小乐懒觉儿醒來,到堂屋看见爹的表情和灯很不以为然,说,人要富,蛇盘兔,你瞧葛老太太家扎制的莹地灯、蟠桃灯、属相灯、那叫火爆!你这灯怕是人家瞧不上眼呢!赵老巩惊奇地坐直了,盯着赵小乐的脸问,俺的灯做给祖上的,管葛老太太屁事?赵小乐一语道破真情,雪灯节是人家弄的,她看中谁家灯就买下來,才能往街上挂!赵老巩脸皮抽抽的,不说话,不看儿子也不看灯了,看苍白的天景儿,仿佛从迷迷落落里瞅见了别人瞅不见的东西。葛老太太简直狂得不像样子!老人收回目光,瞪圆了酸麻的眼睛。他吞了口酒,热辣辣的一直烧到心底,吼了句,这还了得?反啦!地富反坏又兴风作浪啦!她葛家是啥人?她是海霸的后人,咱家的仇人!赵老巩说话时两只黄鼠狼耳暖颤索索响起來。赵小乐不服气地说,你说的都对理儿,可就是蠢得可笑哩!如今葛老太太是农民企业家!有钱的人为啥不牛?她姐姐是香港大老板,在港口开发区投资建厂來啦!赵老巩看见门缝里飘进雪花來了,一股凉气拱到天灵盖儿上,骂儿子忘本。赵小乐说他妈的忘本就忘本,这个穷本又有啥好留恋的?俺要是忘了赚钱,你老就得去外边啃雪团子了。混帐!赵老巩又骂。赵小乐嘿嘿地笑起來,煞有介事地说,你老别怄气,俺也不跟你废嘴儿啦!说着,双手插进袄袖,哼哼唧唧地出了门。就你想赚钱?你爹的船厂不照样给她的船场挤垮啦?怅怅地揸着儿子的背影溶进雪天里,目光是失望的。

    黑了天看窗外的雪,黑黑的,像无数蝙蝠在夜天里盘旋。赵老巩独自喝了几口闷酒,浑身就暖和起來,提着八福灯晃晃悠悠地走出家门。海边的冬夜本來就凉,下雪天,气温便寒寒的,使六神无主的老人哆嗦行进。

    八福灯昏黄的光亮,照亮村头海滩的一大片地方,将赵老巩的身影涂在雪地上好长。白雪满天飞,砸得他睁不开眼睛。漫卷而过的寒风吹來了旷野里的重要风景。雪封海的日子使渔人与大平原上的农民沒啥两样。冻海与陆地交融了,恰似冬天与春天的交融,又似昨天与明天的衔接。赵老巩走过的海滩上甩下一溜儿深深浅的脚窝儿,一点一点抹开,点缀着雪野。

    老巩头,五福灯又做出來啦?有个汉子说。赵老巩“哦哦”两声,看着雪地里的人。他说:“积了德蓄了善雪灯会里老天爷都瞧得见,不定啥时辰就会时來运转发财发人哩!”老人强撑着说,牙花子缝里仍不免溜凉风。

    “葛老太太的雪灯会你也捧场么?”渔人问。

    “捧她娘个蛋!俺这就找村支书去!”赵老巩一生气脑袋就懵,说话时两只黄鼠狼耳暖都煞开來。

    “别气,人家这阵是仙,巴结都來不及呢!”

    “你们怕那满脸苍蝇屎娘们儿?她算哪一路仙?”

    “财神仙,那娘们儿有钱。”

    “她的骚钱咱不稀罕!”

    “还是巩爷有骨气。”

    大雪把地下暄了,一片的白软。大雪使老河口的木桥渐渐发白,变虚,木桥的两头卧着白天孩子们堆成的雪人。河堤的树棵子挑着白亮的树挂,经硬风一吹,发出亮生生的碎音。赵小乐眼里雪夜艺术化了的原始风景一文不值。可他能兴味十足地站在老河口木桥旁,是为了听秀秀的心跳。米秀秀想画雪景。秀秀见赵小乐站在雪地里犯呆,他眼神儿似乎沒个着落,秀秀问他,你哪儿不舒坦么?赵小乐说,俺在数钱。秀秀捂紧被风掀起的围巾,惊讶了,数啥钱?哪有钱?赵小乐很正经地说,雪片就是钱,沒看俺眼都数绿了么?米秀秀笑一笑,笑得很真实,赵小乐冲着雪地笑得响亮,笑是硬撑出來的,但他身边树杈的雪挂震得唰唰掉雪粉。

    冬夜的老河口清冷而深远。

    村口有几家挂出自己做的灯笼來,星星点点。雪地被灯光映得五颜六色,到野滩上转转倒也不赖。赵小乐与秀秀拥在一起,就像远处碰在一起的鸳鸯灯。赵小乐在雪夜里看不清秀秀的模样,只感觉她的鼻翅一扇一扉喷着香气。赵小乐搂紧了她。赵小乐扭头瞧见一挂莹地灯晃晃地上了木桥,吱吱地响过來。她们是从公墓走來的。

    “操持十几天啦,莹地灯做成这德性,成心惹你二姑生气!”女人说话声。

    “二姑,俺们费老鼻子劲儿啦!”挑灯走在女人一边的小伙子说着,掸去女人肩上的雪。

    “俺喜欢赵家灯!”女人说。

    赵小乐知道是葛老太太來了。挑灯的小伙子是她的公司里的腿子老三。他躲在暗处,听说赵家灯,心里就忽悠一下子。

    小伙子说:“是赵老巩不肯给咱做灯,特别是莹地灯。”

    葛老太太说:“就叫小乐做!别看那小子吊儿郎当的,手艺不比他爹差!”

    “中,明儿俺就找小乐。”

    暗处的赵小乐乐得不得了。

    秀秀暗暗拧他一把,沒成色!

    葛老太太和小伙子说着话下了桥。赵小乐有点沉不气了,直想跳出來揽活儿,被秀秀摁住了。赵小乐说挣钱给你搞画展。

    “呸!”赵小乐冲着雪地吐了一口浓痰。不知是学葛老太太,还是欢喜时刻的发泄。秀秀正了正歪在一边的围巾说,去街上看灯吧。风似乎吹得无力了,雪夜就变得暖和起來。赵小乐跺跺脚上的雪,呱哒呱哒的声音分外地响。秀秀拉着赵小乐的手,朝村口跑去了。村口的老树上挂着一盏扁圆橙黄的灶火灯。赵小乐和秀秀跑了一阵,就口吞着雪粉喘息,白白的哈气暖化着天。秀秀歪着脑袋,拿手指那灶火灯说,别跑了,挺远呢。赵小乐说,不远,一泡尿就泚到了。秀秀激他,你先跑,俺跟着。赵小乐故意吓她,你真打是灶火灯啊,细瞅,那不是悬赏的人头么?许是灶王爷的脑袋!俺爹说海霸时常将血乎乎的人头挂在桅杆上。秀秀故意捂住耳朵说,不听不听!说话时她已满身惴惴打抖了。赵小乐拉起秀秀手又跑。奔跑中,他们体味到一种奔驰的快意。

    如果赵小乐沒在木桥上巧遇葛老太太,就很可能携秀秀过桥与赵老巩遭遇。赵老巩满腹心事走过那架年代久远的白色木桥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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