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乐的蹩脚日子沒完沒了。有人说,谁让你金屋藏娇呢?
浪上浪下地颠荡,赵小乐又恋女人的热被窝了。一拢滩,那份心思就更加强烈。抛了锚,赵小乐风快地进了家门儿,狐狐鬼鬼地看见满脸喜笑的米秀秀,心里就亮堂了。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米秀秀纯净可爱,从不记恨人。这些天那几幅淋坏的画补画完了,心里畅快,跳呀唱呀,晚上吃了好多饭。望着她欢欢快快的样子,赵小乐便生出一个旺旺的贪梦。他觉得,人活一世,有文化、有追求是有福的。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俺是个睁眼瞎,可娶个有文化的女人也算有福。天一擦黑,他就钻进太阳能浴室洗澡去了。他草草胡撸一阵子出來,米秀秀也去洗澡了。她沒黑沒白地画了好些天,也该好好洗洗睡上一个舒坦觉儿。米秀秀走进浴室不长时辰,赵小乐就猛听见米秀秀尖声细气地吼了:“小乐,咋搞的?腥不拉肌的!”赵小乐慌手慌脚地闯进浴室,一推门迎头飞來他那条泥泥水水的出海灯笼裤,扣在脑袋上,堵得他也一阵翻胃,他抓掉裤子,看见米秀秀的脸白惨惨的,勾头俯在搪瓷盆里哏哏哏哏地呕吐,稀哩华拉吐出食物和绿色粘液。“秀秀、秀秀……”他喊。她扭头凶他:“跟你沒粘上好光!”她就捂着肚子晃回屋里。赵小乐痴眉呆眼地望着她,悔青了肠子。她再沒搭理他,洗把脸就蒙头睡了。巴心巴肝盼來的销魂之夜,又他妈给糟蹋了。他一宿沒敢碰她,也睡不安生,他的身子一欠一欠地望着熟睡的米秀秀抛出的一弯撩人魂魂的曲线。一弯曲线便是一弯风情,实在皎洁得很。一股难捱的渴望从他心底拱出來,在他骨子里乱乱钻动。他呆呆望着,费劲地咽了口唾沫,嗓儿干巴巴地疼了,很馋的目光跟着就朦胧迟缓了。他不敢动她,打铁烤糊卵子,火候儿不对,不然又得去车里窝一宿。他学得他与她之间横着一堵墙。墙的那一头高雅宁静,墙的这一头云啊风啊浪啊雨啊都在男人的身上压着。
后來的一些日子,赵小乐不敢回家洗澡了。这天老船拢滩,赵小乐噗嗒嗒地将老帆落下來,便瓮一般蹲在般板上吸烟,等着人群散尽,盼着日头早点甩下去。快到秋尾了,日热夜晾,黄昏的大海滩又闷又燥,雾稠得伸手就抓一把水。赵小乐身上的汗毛孔让湿腾腾的热雾堵个贼严,汗都憋着,一身的粘。他浑身像抱个刺猬不自在。脚下滩上腐草、烂鱼、死蟹、蜉蝣经过火爆爆日头的蒸晒,腾着腥腥馊馊的臭气。他孬着鼻子大口大口吸烟,窝着的那颗脑袋在黄昏雾气里闪着一片青光,整个脑袋变成一个七窍生烟的香炉子。“小乐,当工人了,一人在这儿荡啥野魂?”渔人们大大咧咧往家赶。赵小乐恨一声:“滚吧,快钻娘们热被窝去吧!”他发狠地猛吸一口烟,紧锁眉头,死死闭住两眼不看他们。渔人们急煎煎地往家赶,海滩也一层一层黯然。王八蛋才不想回家,他巴不得快快看到秀秀,可他不比他们!娘们儿是文化人!在海上他整日想女人想得胡说八道,果真回來了,却两腿打颤,沒了章程。他要等人们走了,天黑了,到井楼子底下好好冲洗冲洗。
天总算是黑磁实了。滩上溜着小风儿,卷走热气,扯來丝丝寒凉。赵小乐打了个寒噤,贼似的溜了村头的井楼子一眼,水声稀了。他站起身伸了懒腰,手提一只木桶,里边放一块“乌利斯”进口香皂,肩搭一条不成颜色的毛巾,躲躲闪闪地奔井楼子來了。井楼子一旁的杉木杆了挑着一盏灯泡儿,照亮秋夜一大片地方。他很懊恼,悄悄躲在阴影里,看着一个娘们灌满最后一桶水,又目送她扭着大腚吱吱呀呀远去,才蹑着手脚踏到电灯下,摸來抓去也找不到灯线。后來干脆一手抓杆儿一脚踏住井楼的石墙,壁虎似地攀上去,一点一点将热热的灯泡拧出一截儿,这片地方就黑了。黑幕一遮,赵小乐便自由散漫得荒唐,溜下來,唏哩哗啦脱了衣裤,仅剩一条灰不溜秋的大裤衩子,露出一身发达的肌肉,一伸胳膊,骨鼓节节一阵轻响,他蹦到水管旁,哗哗地将木桶灌满水,举至头顶,稀汤薄水地洒下來。冷丁一淋,好一个透心凉。
赵小乐裂开大嘴可嗓子叫一声,它的叫声沉冷、悠长带着穿透人心肺的颤抖。他每洒一桶,就叫一声,每叫一声,胸脯子和脖子上鼓起的肉疙瘩就会一惊一乍地索索颤抖。他浑身哆嗦着,牙齿打颤,冬瓜头像个冻裂的瓦罐子脆脆地吱着,双腿像瘟鸡一般胡乱踢腾。
“哟,那不是小乐么?家有浴室,跑这洗來啦?”
“练啥功夫呐?别落一身病!”
挑水的汉子逗他。赵小乐的把戏被人们窥透了,心是不免惶惶。他竭力掩饰自己,又把骨节弄得嘎响:“操,浴室的水温啦叭叽,哪像这凉水舒坦哪!真他妈來劲儿!”
“别唬人啦,八成是冷美人不让进楼啦!”一个挑水的汉子笑道。
“他敢?到家她得乖乖儿伺候咱!她小样儿的敢调歪,老子废了换新的!”赵小乐说着仰天打了个喷嚏。
赵小乐也假门假势地跟着笑,连自己都有些别扭,就强忍着将笑噎成咳嗽。他终于扳回了这局。汉子们开始眼热他了:
“小乐这辈子算是活值啦!有个好大哥,金屋又藏娇!”
“你狗日的也是井里放糖,甜头大家尝尝啊!”
“滚,玩蛋去!”赵小乐东一甩西一抹地擦完身子,穿衣拎桶,扑甩着两条长腿,哆哆嗦嗦地走了,牙板子得得得的磕打声急促且细碎。唉!螃蟹吐味儿又断爪儿,个人知道个人吧!福也享啦,罪也遭啦!他想着,便悻悻而去。
回到家里,米秀秀沒再嫌他。赵小乐更得意了。夜里干完那事儿,他就有些吃不住劲儿,浑身鼓鼓涌涌睡不安生。额头和拳头撞得床围子通通响,嘴里呜哩哇啦叫,乍冷乍热地病倒了。米秀秀醒來看着他,心小把攥着,问:“小乐,你咋啦?”赵小乐说:“准是得伤寒病啦!”“俺去叫医生!”米秀秀说。赵小乐拦下她:“不用,吃片药就能挺过去!”他伸出胳膊在床头橱里摸药,蓦地抓出一瓶避孕药,黑下脸问:“你吃这个做啥?俺爹盼孙子眼都该盼瞎啦!”米秀秀慌口慌心地说:“小乐,等俺画展成功了,再给你生孩子,俺一定给你生个胖小子!”赵小乐愣着眼问:“啥,画展?”米秀秀说:“对啦,俺还沒跟你商量,县文化馆美术左老师正审查俺的画,如果条件成熟了就在城里给俺搞画展!让俺多画一些……俺能成名你不高兴么?”赵小乐憨憨地点头:“高兴、高兴,媳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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