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着鲍真的肩膀,鲍真姐,你说话呀,这不是两全齐美的事吗?
你别自做聪明,到头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鲍真瞪了荣荣一眼,把她的手甩开了。鲍真根本不知道,刚才荣荣來晚了,是被荣汉俊支书叫到家里去了,荣汉俊支书家里,马书记请她帮忙。荣荣当成好事满口应下了。鲍真的表情,使她感觉这事完了!鲍真变怒为笑,看着马书记说,马书记,荣支书,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我们刚刚起步,苗儿还嫩,我怕是砸了牌子!牌子一砸,我完了,我们就都沒希望啦!这个你们当领导的不明白吗?我们蝙蝠乡出了一个农产品名牌容易吗?
看來你是不给情面啦?荣汉俊支书黑着脸说。
云彩又遮住了月亮。夜空响起闷闷的雷声。
马书记抬头看了看天,依旧微笑着说,荣支书啊,别为难鲍真经理了,她有难处。天儿不好,我们走吧!
荣荣尴尬地说,马书记,您别介意啊!
马书记眼皮沒抬,默默站起身走了。荣汉俊支书黑了鲍真一眼,像跟屁虫一样,颠颠儿地跟马书记走了。鲍真、荣荣和梁景田送到门口,她忽然被门前的情景惊呆了,表情麻木得像个蜡人。
门前站着黑鸦鸦的村民。
马书记钻进汽车走了。荣汉俊支书扭头看了看乡亲们,用浓浓的鼻音说,人家翅膀硬了,不尿我们,你们自己谈吧!说完,背着手,悻悻而去。
大伯,大叔,大婶,你们屋里请!鲍真笑笑说。
村民们呆呆地不动。
荣荣喊,都进屋啊!
沒人挪动。长着黑胡茬的立本老汉喊,鲍真,你把我们的大米收了吧,国家保护价沒有了,照市场价儿走,我们亏不起呀!
大叔,哪儿有那么简单?鲍真和善地说。她认出來了,沒有她们租地户,也沒有上城的人,是留在土地上种稻的乡亲。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张张企盼的脸,一张张愤怒的脸。看见这些脸,鲍真心里为之一振。荣荣慌里慌张地劝说,仿佛延长一分钟,就会有定时炸弹爆炸的危险。鲍真撅了马书记和候村长的面子,这些农民有上级暗暗撑腰,啥都敢干的。可是,鲍真不想再说啥了,心里寒寒的,因为这是沒有想到的难題,出现得太突兀。
雷脆脆地响了两声,余音久久不绝。冷风掠过低矮的墙头,随着乌鸦在院里打旋儿。鲍真猛听树伞里有鹰一声呼哨,尖得直入骨髓。那只鹰旋了个圈,忽然一歪身,扎进墙那头的黑暗里。忽然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來那么多的蝙蝠,极稠的蝙蝠群,随着鹰点点陨落。鲍真不再看啥,默默走回房间。荣荣追到屋里,你到是拿个主意啊!这么僵着,出事咋办?
大米是一粒不能收!懂吗?鲍真严厉地说,劝说他们走,或请他们进來。别的我们管不了!
荣荣拿着鲍真的圣旨去说服乡亲。乡亲们还是不动。滂沱大雨落下來,夹杂着硬硬的小冷子。村民静静地站着,浑身湿透,还是沒人动弹,沒人喊叫,默默地站着,他们是想感化鲍真。
鲍真慢慢坐在电脑旁,故作镇静地打开电脑。鼠标在她手里还是打颤了。这种伤感对她是毁灭性的。她在与村人为敌,将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可是她不能妥协,不允许自己流露出软弱,同情的念头一旦冒出來,就快快地将它掐死。
鲍真玩一个武打游戏,玩着玩着手就硬了。
在院门口,荣荣哭着给乡亲们作揖。梁景田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瞧着鲍真。鲍真仿佛走入无人之境,看也沒看他,继续玩的游戏。梁景田沙哑地骂了一句,唉,我服了,我他妈服啦!然后他就扑扑跌跌走进风雨里。
夜里十一点左右,乡亲们悄悄撤了。
乡亲们一撤,雨更稠了。荣荣就哆嗦着进來了,说我的妈呀!农民真泥腿!然后用毛巾擦脸上、头发上的雨水,钻进被窝焐汗。她睡着的时候,鲍真还在噼哩啪啦地玩游戏,一直玩到天亮,玩得手脚冰凉,不知那满身的热气都到哪去了。
晨光亮了,鲍真停下手里的游戏。农工慌张地來报告,说后半夜有一些人把苹果园的红苹果抢了。荣荣惊得叫出了声音,急得她像猫一样上窜下跳,说偷风不偷雨,我们赶紧报案!
不报案!鲍真一点也沒吃惊,慢慢躺下睡着了,睡熟之后眼窝里竟沁出两行泪水。
鲍真睡醒之后,已是下午了。荣荣过來说荣汉俊支书知道后非常气愤,让她过去商量惩治贼民的对策,鲍真轻轻摇了摇头。鲍真不愿意见任何人,不愿意接受任何询问和安慰。她梳洗打扮,她要精心地打扮,穿上了喜欢穿的那件特别肥大的亚麻衫,一直搭到了膝盖上,穿上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她要把自己亮给田园。她吃了点东西,体力就完全恢复起來,忽然想到田野里走一走,看一看。雨后的天空,挂着一道彩虹。鲍真先去看了苹果园,果园一片狼藉。枝叶遍地,在北面的十几棵树除了顶部还留着几棵苹果外,全部被摘光了。果园里一年的辛苦和希望都成为泡影。这是她跟梁双牙共同劳动的成果啊!双牙知道了会是啥样心情呢?这个时候,鲍真听到了一股嘶嘶的声音,她转了转不知道这是啥发出的声音,声音來自何处?
鲍真坐在地头生气,好像路过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心酸和气愤到达了顶点。近來她们经济人公司的业务也不尽人意了。打进超市的粮食回不來款,收购的粮食卖不出去,忙过这阵儿她要出去追款,还要从城里招聘一些销售人员來。她一直坐到黄昏,才朝晚玉米地走來了。田埂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还有马踢的印痕。潮湿的地气催生了野草,水珠在宽大的玉米叶上毫无倦意地嘀嗒着,打响了她的雨伞。谁也沒有注意到,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四周沒有啥东西可以触摸。夕阳中的绿色显得很遥远,很灿烂,渐渐地,她看见最本真的绿色了,天光暗一点,绿就更浓一些,绿里弥漫着甜腻腻的腥气,使她透不过气來,唇和胸脯都染绿了。鞋子陷进土窝窝儿里,能感觉到一点点温热。
这就是田园。在这里可以踩着庄稼的影子走,实际上她是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路呢。
玉米杆黄了,缨缨的胡须黑了,红了,就像鲍三爷的胡须。胡须一飘一飘在空中荡着老红。很神气地摇,发出的声音很像姥爷唱民谣,姥爷嘴里能流出比他年龄更古老的歌谣。小时候,姥爷牵着她的手在田野奔跑,架起干柴,烧出老玉米來吃,吃得她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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