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地打着招呼,到了那天,你和姥爷阿妈來喝喜酒啊?
鲍真走路快捷,沒应声,脚底有个土块拌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梁双牙婚礼那天,鲍家果然沒有去人。
这天晚上,鲍真先是木着,呆呆地坐在家里不动,牙齿咬着紫色的嘴唇,像是咬出血來。鲍月吹坐到她跟前说,孩子,想哭,就哭哭吧!鲍真摇了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尽管她心里有天塌地陷般的绝望,好是沒有哭。她能知道这些年娘是咋过來的吗?鲍月芝怕崔振广碰上女儿的哭泣,就让鲍三爷提前把门关上了。然后走到鲍真的房间里,默默地陪着女儿流泪,说认命吧,苦命的孩子,别太当真,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呢?娘当初也是那么爱他,可是后來他还是走了!鲍真瞪着眼睛问,我爹走了?您不是说他死了吗?鲍月芝慌张地补充说,对,娘说错了,他死了!鲍真就不再追问了。这个问題她追问了几十年都沒有结果。鲍真沒有动静,鲍月芝就轻轻走出去了。鲍真还是哭不出來,因为她美丽的眼睛里已经沒有泪了,这才明白,绝望者是沒有泪水的。
隔了几天,深更半夜的时候,寂静无比的鲍家小院,突然被鲍真梦中的呼喊声惊醒。她的喊声十分尖利,梁双牙,你个沒良心的东西,你说过,要陪我徒步去走冀东大平原的,你为啥扔下我不管啦?为啥呀?鲍真大声喊着梦话,把夜间的小院震得很响亮。她梦里走在平原上,觉得精疲力尽,连半点挪动脚步的意念都沒有了。正房里的鲍三爷狠狠将手里的茶杯摔碎在地,骂着,败兴,丢我祖宗八辈的脸面啊!鲍月芝沒吭声,悄悄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第二天早上,鲍真不知道昨天夜里的喊叫什么,像沒事人似的干活。她给姥爷晾晒那个绿面褥子,发现褥子上有两块血迹,像趴在上面的绿蝙蝠。她心里一疼,赶紧到田里找姥爷。鲍三爷在田里常常一站就是一天,站累了就坐在田埂上歇歇,用枯瘦的手捶捶自己你的两条腿,揉揉两只发膀的脚,闻着清新潮润的泥土味,远处烟筒里冒出的炊烟,缓缓飘到土地上來了。鲍三爷见到女儿,缓缓抬起右手,指着那些麦茬地说,这儿,那儿的地,还给那些刁民吧!鲍真感到姥爷是明白人,病成这样,依旧很精明。
可是蝙蝠村的几户农民非常令鲍真失望。鲍家要归还部分土地的消息,传到他目的耳朵里的时候,一个个都乱了阵脚。孙三老汉、周五婶、冬瓜和立伟,纷纷拒绝接收土地。临时会议,在梁双牙的新房里举行。孙三老汉怕了,他怕往后种地赔钱,吭吭哧哧地唑牙,鲍三爷精啊,真他妈精鬼啊!看着种田不挣钱了,就要把地给我们了,我们这些贫家薄业的小户人家,可赔不起呀!周五婶破口大骂着,他们看着不行了,才交出來?我不要!冬瓜说,合同还沒到期呢,我要动用法律的武器,起诉鲍三爷!让他赔偿!以下就是乱哄哄的说三道四,旧事翻出不少花样來。梁双牙坐在电脑桌旁,一根接一根地吸烟,一直沒有搭腔。看着人们冷场了,就缓缓站起身说,大伙真的不要地了,那我梁双牙包啦!承包费比鲍家一分不少!人们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似乎在问:你不怕累吗?你不嫌苦吗?你小子难道有三头六臂?梁双牙说,我们庄稼人,从冬天忙到秋天,从早晨忙到夜里,累死累活,那不算个啥,我们天生就是种地的,可是只要有一天你想到会看不见土地,那就什么艰难都不在乎!有了土地,我们就能活命啊!人们惊着,荣荣静静地听着。人们都散去的时候,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几天之后的夜晚,梁双牙拉着荣荣的手,走在暗夜的平原上。走到一块地头,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在即将举办婚礼之际,梁双牙忽然又变卦了。他说既然等了,就等把土地夺回來再说,如果土地养活不了梁家人,那他就永远不结婚,这样的决定使荣荣恨伤心。可是,谁也拿梁双牙沒有办法。这个消息传到了鲍真那里,鲍真心里很平静,她不再想他了。梁双牙心情很复杂,就像这黑夜里望不到边际的土地。看什么呢?有了土地是福是祸呢?忽然,他们听到不远处传來喳喳的声响,那是老爹梁罗锅用铁锨翻着麦茬地。老人借着月光,从地的这头,翻到地的那头,弯曲的身影几乎匍匐在地。新土的气息在夜里流淌着。梁双牙久久地朝那边张望,一句话也沒说,扑倒在老爹的脚下,双手狠狠抓着泥土,又慢慢举过头顶,喊了一声,庄稼人啊,谁让我是庄稼人啊?谁让我是庄稼人啊?
一声沉重的叹息,随着夜风荡得远远的。
这个夏季,有时候看起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死掉。不冷不热,日子过得一点也不起劲。雨季说來就來了。这样的季节里,鲍真情绪上受到了侵扰,有点心神不定精神恍惚,有时候整夜睡不着觉。沒有人发现鲍真的变化,鲍家人照旧忙碌着。那个雨天里鲍真沒有带雨衣到了田里,漂泼大雨把她堵在了窝棚里,眼看着天就黑了,雨还沒有停的意思,这个时候,鲍真盼望着一个人能给她送一把雨伞來,这个人就是梁双牙,可是梁双牙不会來的。送雨衣的男人是崔振广,崔振广微笑着望着她说,你娘让我给你送把雨伞來。鲍真觉得索然无味,看來他是娘派來的。鲍真静静地坐着,崔振广坐在了她的身旁,鲍真能听到崔振广的喘息声闻到嘴里喷出來的烟气。鲍真有点紧张,便站了起來,由于天冷,她的牙齿打颤声很响。崔振广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忽然一把抱住了她,鲍真紧张地说你要干啥?崔振广说我们都谈了半年了,是不是该亲热亲热了?我做梦都想要你!鲍真挥手搡了他一下,可是他紧紧地抓着她沒有被甩开。推推搡搡地,崔振广就很粗糙地把那个想干的事情干了,奇怪的是鲍真并沒有特别地反抗。雨住了,崔振广坐了起來,继续吸着烟,不时观察一下鲍真的表情。鲍真死去又活过來似地睁开了眼睛,一句话也沒说。晚上回到家里沒有吃饭,早早地睡了,捂在被子里抽泣了一个通宵,哭湿了枕头,哭肿了双眼。她在心里埋怨着荣汉俊,心里骂着梁双牙。如果不是荣汉俊背叛她给荣荣保媒,如果梁双牙不跟荣荣掺和,那最后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的了!她别无选择了!不久,鲍真就嫁给了崔振广。就在鲍真入洞房的那一刻,鲍真都幻想着有一个男人把她劫走。
鲍真婚后的生活虽然不尽人意,可还是平静自然的。鲍三爷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起來,使鲍家恢复了往常的秩序,鲍家人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劳动和收获着。鲍三爷让酱菜厂重新活了,可是粮食越來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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