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烟落在地上。荣荣走到他跟前说,爹,大伯咋沒念你啊?荣汉林铁青着脸,不吭声。梁恩华见那些沒被录用的工人追着荣汉俊骂,也随着追过去。在汽车旁,梁恩华对荣汉俊说,汉林可是个好人,你为啥沒留用他?荣汉俊跟沒事人似的,淡淡地说,我给他找了个更好的差使,回村放高利贷去吧!梁恩华愣住,看着满地白雪沒话可说。
荣汉林在空地里坐到晌午。他默默地坐在钢坯上,眼睛红着,像要杀人似的。烟早已熄了,可烟头仍在嘴里叼着。荫凉处的木板被人踩黑了,几只麻雀在那里觅食。荣荣过來劝不动他,只好在远处静静地等他。刚才纸厂厂长來了,他只说荣汉林沒被聘用,就上赶着要高薪聘请荣汉林到他的纸厂去。荣汉林眼皮都沒抬,说道,这对于我荣汉林不算啥,我要把这甩下的十多个兄弟带去。那十几个听了一个个眼泪汪汪,纸厂厂长却被吓回去了,忙说这几个家伙贼眉鼠眼的,快别招贼了。那十几个人抬脚就走,连说不拖累荣厂长。荣汉林看着这些自己带來的村人,混丢了饭碗,竟然还记着他的功德,老眼酸酸的想落泪。然后,荣汉林就想,我真成废人了吗?我还有个好身板,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可抛弃我的,竟是自己的亲兄弟!今天这老脸就当抹布一样抹下來了。难道荣汉俊知晓了自己要政变的内幕?不,不可能!这个秘密跟谁也沒说!荣荣又过來催他吃饭,他还是一动不动。有大群麻雀在他头顶,叽叽喳喳地叫,仿佛在嘲弄他,你个老东西不是这里的主人了。是啊,他要多呆一会儿,在他有生之年也许再也走不到这里來了,无论这儿是衰是兴。后人还想起他荣汉林吗?荣汉林眯了一会儿眼睛,想起今天是天仓节,这是种地人才过的节日。从到厂里來,就一直沒过这个节了。过天仓节的时候,家家将草灰洒在院里,围成一个圆圈儿,主人坐在当中杀鸡,将鸡血洒进酒里,喝鸡血酒,只有喝醉了,这一年才润生百谷。荣汉林想起自己兜里有扁瓶酒,就站起身,用脚在雪地里划个圈儿,慢慢坐下,拿牙咬破指头,血一滴一滴流进酒瓶,然后仰脸喝下去。女儿荣荣冷地瞧着,他们知道荣汉林在过天仓节,也知道爹要回土地上种田了。
守着荣汉林的工人问,往后你想咋办?
荣汉林说,弟兄们啊,无论这世道咋变,我荣汉林也不会见利忘义。咱们回村搭伙,放高利贷,准把钱铲喽!你们乐意吗?那些工人沮丧地说,我们沒有本钱啊!荣汉林冷冷地一笑说,本钱我出,你们只管催帐!工人们感动了,说只要荣副厂长不嫌弃我们,我们哥几个跟您愿赴汤倒火!荣汉林嗖地站起身倔倔地说,驴日的,走!荣汉林着他们从后院走了,沿着羊肠子一样的田埂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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