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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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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怕我胡搅蛮缠!你看错了人,我梁双牙不会的,我向你们保证,你们随便建厂,就是颗粒无收,我梁双牙也认啦!红口白牙你害怕,我们可以立个字据!

    刘主任说,金老板,就给个面子吧!

    荣汉俊支书说,金老板,双牙说话是算数的!

    梁双牙咬了咬牙说,我拿人格担保!

    金老板的小眼睛灵活地转了转,仰脸笑了,说人格?哈哈哈……别怪我嘴损,这几年跟你们中国农民打交道不算少,坑我骗我还少吗?这年头,你们还有人格吗?我可不敢信你们所谓的人格!

    屋里死静死静,空气好像凝固了。

    荣汉俊支书和鲍真脸色很难看。鲍真涨红着脸正要说什么,这时,梁双牙嗖地站起身,晃晃地走近金老板,眼睛红得要滴血,鄙视的目光,像闪电一样击中了金老板的敏感部位。他抓起一把西餐刀子,瞅冷子往自己粗壮的胳膊连拉三刀,血簌簌地淌落在白酒杯里,手抖抖地端起酒杯,颤声道,金老板,我们中国农民沒有人格,可我们的血,还他妈是血吗?你狗日的说!这是血吗?

    鲍真愣了,喊双牙你!

    金老板吓呆了,连连闪着身子,讷讷道,是,是血!别这样,别这样啊!

    梁双牙将那杯血酒一饮而尽。他红着眼睛,静静心说,金先生,你别拿我们不当人,我们梁家人是鼓王世家,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你啥时用地,就铲了庄稼,我梁双牙不眨一下眼!

    金老板惴惴地说,你是条汉子!地,你先种着……

    一场饭局被搅散了。梁双牙的胳膊在流血,鲍真抓起手绢就给他扎了起來,金老板和荣汉俊支书啥时离开的他都不知道。刘主任让鲍真陪梁双牙到医院包扎伤口,自己钻进汽车先走了。梁双牙踉踉跄跄地追出去,问刘主任是不是可以种那块地了,刘主任沒搭理他走了。鲍真笑说,你就放心落胆地种吧。梁双牙转过身,背对着饭店,脸朝着太阳,泪水再一次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來,讷讷道,我有地种了,有地种了……眼睛里涌满了泪。

    鲍真鼻子酸酸的,扶住他受伤的胳膊说,走吧,快到医院去,大热天会感染的。梁双牙愣了愣问,鲍真,你是乡里的干部,咋不跟大刘走?鲍真说,大刘跟你一起长大,可他沒血性。从今儿起,我真得对你刮目相看,我敬佩有血性的男人。原先我总觉得你窝囊,今天我觉得当初我沒看错人!梁双牙撇撇嘴,喉咙呜呜响着,夸我呢还是损我?不是那块地,我有捅胳膊的瘾啊?鲍真笑了,笑得意味很复杂,她知道土地在他心里的分量。她与梁双牙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说,双牙哥,种那块地,真是吉凶未卜,我看呐,你就开荒吧,像我的姥爷一样。梁双牙点点头说,我会开荒的,不过,远水难解近渴,再说,我容不得好地荒着……鲍真说,你得帮帮我,上级重视保护耕地,从已利用土地中挖掘再利用土地之源。比如清理空心村,梁乡长让各村出一个土地员,蝙蝠村我可就选你啦!梁双牙听说清理空心村,他说不清这种意义是啥,却被它所激动。跟鲍真在一起,他时常感到一种跟土地沾边的激情。城里的空气缓慢而浮躁,高楼的影子慢慢倾斜。他深深感到,城市的日子将他挤到外边了。

    天黑下來的时候,梁双牙回到村里,像个从战场退下來的伤员,胳膊被一条白布兜着。鲍真直接回了乡政府,让他先到老街上看看。村民的新宅正向村外延伸,老街确实沒有多少人家了,晚炊的饭香也沒有,场院里是幽暗的,有的门楼已经歪斜,老屋也已老迈。那年大雨,雨水像帘幕一样从檐前垂下,汇入汨汨流淌的路沟。沉闷混浊的轰轰声,传到村子外围的新房里,扣人心魄。他们知道年久失修的老屋倒塌了,村人并沒有怎样的惊慌,他们将倒塌的废墟清理掉,然后再用土墙围起來,算是为子孙占下了宅基地。梁双牙走进自家老宅,屋里很暗,他在屋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黑暗。蛛网罩住了他的脸,他也沒动。邻居老赵家的养鸡场传來赶鸡上架的响声,他听了一阵儿,鸡鸣就停止了,场院里很安静。他忽然觉得自己疲惫身乏,胳膊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了。这时候睡一觉也许很好。他从这座老宅里长大,熟悉这里的气味,平时他很少來这里,听鲍真说清理空心村了,他却觉得揪心揪肝地沉重,连麻雀梦游般的叫声,都丝丝缕缕地牵动他的神经。他喉咙一痒,猛猛地咳嗽一声。墙那头的养鸡专业户赵狗剩喊,喂,是双牙吗?

    狗剩,还沒回去呀?梁双牙从黑屋里探出脑袋。

    狗剩说,双牙哥,小卖铺生意咋样?

    梁双牙叹口气说,凑合吧!不过,我那营生做到头啦,村口的房主老齐要收房子啦!

    下一步想做个啥?跟我养**!

    梁双牙说,我要种田喽!

    狗剩甩过一支烟,将黑乎乎的脑袋探过墙头,问,双牙哥,哪儿有地呀?听说搞大棚菜可赚钱哩!你弄到地啦?

    梁双牙勾腰拾起烟,夹在耳朵上,说,狗剩,跟你说个小道消息,乡里要清理空心村了,说不定沒几天,你这鸡场也得挪挪窝儿啦!

    狗剩瞪圆了眼问,双牙哥,啥叫空心村?

    梁双牙大声道,傻兄弟,咱这儿就是空心村啊!老宅沒人住,闲着,不就成空心儿了吗?

    狗剩咬咬牙,骂,我不搬!这是我家祖宅!谁让我搬,我就跟他玩命!

    梁双牙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到时候一道令下來,由不得你啦!

    狗剩心口窝上一股气,骂骂咧咧地缩回脑袋。

    梁双牙脚杆子颤颤的,他知道乡亲们不答应。本來他也是想不通的,不知怎的,被鲍真的巧嘴一说,自己就一通百通了。可是,爹能依?娘能依?他马上想起后院的梁家祠堂。他像梦游似地走到后院里來了。祠堂以一个永久的姿式伫立着,梁双牙掀开破旧的木板门,映入眼底的是黑洞。他一点一点地挪着脚,用手摸到了石碑,然后也摸到了挂在墙上的那架木犁。木犁旁放着梁家的祖传六角木鼓,摸着鼓,他心腔一热,喊了声,爷哩!便湿了眼眶。

    丙奎爷爷的死,使梁双牙非常伤感,但是爷爷给他讲的祖先的故事却永远楔进梁双牙的记忆里了。爷爷被荣家人气死了,葬礼上送了不少花圈和挽帐,整整排了一条街,连跟爷爷一起开过荒的几个邻村也送來了花圈。鲍三爷说梁丙奎葬礼的排场在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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