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玉清宫。
紫微大帝看着眼前这位中天之主,抿嘴不语。
万年不曾见面了,或许是因神者眼中的岁月太过漫长,万年的间隔于他们也不过如同数日暂别。
玉帝好整以暇地坐在帘幕后,两指间夹着一枚圆润的玉质白子,轻轻敲打着棋盘。
他轻笑:“命途已定,如今竟连陪我下一局的时间也没有?”声音柔和温润,又不失磁性,与香炉紫烟一起在室内飘荡。
紫微帝君叹气,“你知道我并非没这个时间,而是没这心思。”话虽如此,他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帘幕后是张清秀而不老的容颜,举止从容,风度翩翩。他的眉眼细长,给人一种春风化雨的感觉,平淡柔和的眸中却像装进了无尽沧桑岁月,波澜不惊。
紫微帝君入了帘幕后却只是只身立在那里,看着他半晌无语。
玉帝依旧颇富节奏地闲敲棋盘,“你当真是愈发小心眼了。”
紫微帝君眉头一挑,也只有在同为神祗、共生于天地初始的“六御”面前,他才会不吝啬于自己的面部表情。
“音儿被钉上了弑神台。”
“我知道。不过你来此是为了跟我说这事?”
紫微帝君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撩袍在玉皇大帝对面的席位上坐定。
“音儿的事,你知道了?”
“唔。”
紫微帝君抬眼。
“数日前那气息那么重,我怎会感觉不到。”
紫微帝君沉默了,当日颇为熟悉的魔气东去,他远在中天也有所感应,此刻又微微诧异于眼前人的镇定自若。半晌,才又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
玉帝看着明明已经坐到自己身前却没有一点执子意思的星主,“我要是不解决你就不陪我来一局了?”
紫微帝君的眼脸向下一耷拉,“我现在已经想打道回府了。”
玉皇大帝一抿嘴,不置可否,只是将棋子抛回棋盒。
“毕竟是凤族之主,又牵连到封神之石,能救可还要等到现在?弑神台已属魔界境内,只要止陆有心,人说什么也救不下来。何况一般神明不得参与这样的寻常战事,你又不能亲自去抢人,那么等天兵天将攻到那里少说也要月余,有这时间你我还下不得一盘棋?”
诸神之战损伤实在太大,所以自从上古洪荒诸神损落后便有了神明不得参战这一铁律,除却那些以战为名而封神的神祗或各界的最高统治者有特权破例。
严格来讲神与魔神都已超脱仙魔的境界,凌驾于众生之上。纵有兵将百万在他们眼中也毫无意义,所以渐渐形成了这样一种平衡。
可总有人逆天而行,欲将这万载和平打破。
“你的意思是纵然伽蓝石落入止陆手中亦无妨?”
当年他封印魔帝无熵的行为便已轰动六界,如今再创伽蓝石,其心昭然若揭。
玉皇大帝笑着曲臂撑起了头,“此处坐着的就两神,伽蓝石容量有限,我们俩都还未必装得进去……”
纵然凤凰泪已是当世绝佳的灵魂容器,七彩凤凰更是凤中皇者,但神者的灵魂过于浩瀚,一般一块也只封得了一位神祗,至多不过封印两神。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紫微帝君待要开口,玉帝却突然一转话锋,低垂的眸子抬了起来,“但止陆那里,或许已有一滴七彩凤凰泪了。”
此话一出,饶是紫微帝君也不禁面色微变。
“当年无熵被封之后,我曾命人下界找过末瑶的那滴凤凰泪,却没有收获。”
他神情依然自若,眸中却有一瞬间稍纵即逝的流波,流波过后他复又淡然笑道:“不过纵然有了伽蓝石,他止陆也要有这能耐将我们打入其中才行。他当初能封印无熵也已经够令人吃惊了。无熵邪气入魔,却不为其所惑,自成一道,是魔界古往今来的佼佼者,本还不至于被彼时的止陆封印。”顿了顿,他有意无意道:“我记得那日,正逢末瑶涅磐吧……”
“所以呢?”紫微帝君抬头,“你是打算——放弃音儿?”
袅袅紫烟,沉香缭绕,室内一派氤氲风光。
玉帝复又伸手从棋盒内执起一枚白子,笑道:“你先下,待到局中我再同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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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战场的西北边境,一座悬浮高空的望战台上,一个身穿青色常服的男子迎风独立。他极目遥望,却只见得远处战火滔天,万万天兵魔将混战于此,阻断了他欲极远方的视线。
手中卷轴无力滑落,那金色的神印在夜空中尤为耀眼。那是无上的铁令,他不能拒绝,一如他难以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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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神台,戾天柱。
百尺高台,擎天之柱,任何人的身躯在柱下都会显得异常渺小,被钉在台上的女子也是。
苏音近来睡得很勤,阖着一双美目,整个人介于半梦半醒之间。
一柄金枪贯穿她的右肩,这是龙霄,神力加持的神器。像这样刺入她的伤口,紧紧贴合,即便是拥有极强治愈能力的凤血也无济于事。
鲜血顺着柱子的雕纹缓缓流下,这看似微薄的血流日日累积,竟铺平了整个台面,开始顺着高台向下流淌。
肩头的伤早已麻木,只有殁骨的瞬间疼得钻心,苏音甚至怀疑那是不是长起了新肉,可转念一想,不说枪附神威,她一身拥有治愈能力的凤血都快流尽了,又如何疗伤?
血一点点从体内流失的感觉十分微妙,使人眩晕又迷离。苏音昏昏沉沉、梦梦醒醒,心下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错,就是平静。除却抹不开的疲惫与伤痛,她其实反倒心安。
自从被钉上这里,她想了很多以往无心回首的事情。关于族亲、师父,关于生平所为,关于那些遥远又虚无缥缈的梦。
细细数来,她其实不失为一个幸运儿,人生的前五千年集万千宠爱,尊荣与生俱来。
她幼时就是凤凰岭内远近闻名的混世魔王,没心没肺玩闹嬉戏,笑看族人为她忙前忙后劳碌奔波。荒唐事她一点儿也没少干,有几件如今想来也恨得让人牙痒痒,族人却有足够的包容和宠溺,以至于那时的苏音觉得,天下间凡是自己想要的,都可以握在掌心。
可彼时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小模样,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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