⒌ 要想升得快，得往政府钻
下午四点半，所有来的老师都齐集到了阅览室。大家随意而坐，嗡嗡了一阵，校长马鹏程开始讲话。他先讲了一段全国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接着又上挂下联，讲到我们亚中鸡儿巴市也一样形势大好，且越来越好。他嗯啊哈呀胡诌了一顿后话便拐到了学校工作上来。他坐在前面黑乎乎一张脸，整个身子胖大胖大的有点像张飞。他讲道：“下面我谈谈本学期学校的工作。这学期学校的工作，啊—— 还是由我全面主持。政教这一块，还是由我继续兼起来…… 夲学期又来了些新面孔，……”
他叨叨叨地泻着，下面角角上坐着的李惠琴低头不满地窃窃道：“啥球东西！谁稀罕你那个烂政教处主任。十八辈子没干过？啧啧，倒贴我都不要！球玩意啥东西……”
马鹏程觉着是李惠琴在发牢骚，道：“要发言请把手举起来，让你说个痛快。不要在下头叽叽的，自由主义吗。”
他这一说，下面安静了一些。他继续说道：“本学期，我们面临着繁重的勤工俭学任务。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如何抓好勤工俭学这件事。不然，我们全校冬天烧的煤都是个大问题。……”他反复强调勤工俭学的重要性。可下面的人哪有心思听这些。年年这时都要勤工俭学，老一套，都有点耐不住。大家这会儿都急切地想要知道的是教师的变动情况，结果下面又开始骚动起来。马鹏程平时吹牛不打草稿，胡吹乱侃有声有色；但一上台面正儿八经地作个报告便味如嚼蜡，远不是那么回事。他东拉西扯自觉没劲，便快快了了让翟老婆子讲教学上的事。
翟老婆子干事利索，话也干脆。说本学期人员总的变动不大，略有调整；介绍了新调来的人。最后说老安调到了市上去了，詹格尔奈曼丽两个下到点上某某小学去等等。正如翟老婆子猜的，奈曼丽一听绝对会闹一场子。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奈曼丽“呸”地一声道：“凭什么叫我到点上小学去？”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翟老婆子连续地发问：“凭什么凭什么？……”一下子全场可热闹了。
翟老婆子这时什么也不说；冷冷地看着下面，全场嗡嗡嗡开了。
马鹏程过去，拽了下奈曼丽的胳膊肘，笑着，十分和蔼地道：“喂，丽丽，你和我到外面来一下。我有话要给你说。”
奈曼丽本没动，气头正大。边上的人看了都劝：“去吧去吧，事情下来再说。……”
詹格尔也过来劝道：“喂，哥们，马老师这样下话你就不要固执了。听听是怎么回子事吗。”说着，便拽了她一起往外走。
马鹏程带着奈曼丽詹格尔在不远处一树荫下站住，道：“是这样，关于你俩的变动，事先学校根本一点就不知道。上午去学区王建军这松才给我看了中学的人头名单，并说全镇二十多个学校的教师现已全部拨拉敲定，单子都发下去了。我也问了，把你们放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可他说是你们两口子经常儿吵吵闹闹地在校园里影响不好。换一个小学，娃娃们不懂也不知道些啥，有好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你道我能说啥？你也知道，各个学校人事上的权力在学区。为了你，我和王建军差点儿打起嘴皮官司来。可目前人家是管咱的，这是个大前提。他现在硬要往下发，我能和他在那么多校长面前对着和他干？未免太不理智了。我想，你就先去。啥事都不可能一锤子就钉死吗。学校学校，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保证，只要一有机会就要你回来。再说了，你去的那个西拉皮小学人又不多，工作轻闲不说制度又不严；那的老师下午早早就下班了。离国道又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回市上去极方便。我要是个老师，我主动提出去那。实惠。妹儿，你们说我这话对不。”他说罢黑脸皮嘿嘿嘿一笑，拔出根烟摁在嘴上。
詹格尔道：“反正我是带课教师，哪里需要哪里安。只有别人挑咱，咱可没权力挑别人。就这么回子事。”她难过地笑笑。
“嗳—— 这就对了，要能想得通。俗话说：外圆内方，绵里藏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计较一时得失，方可成大事也。”
奈曼丽被马鹏程这么一说，激忿缓解，涨红的脸渐复原状。她想想也对，反正这学期我就准备和老安分居往市上家里住，去那路顺更方便。道：“去就去，工资一个不少有啥了；我现在也能想通，这未必是坏事。”
马鹏程笑笑，道：“不瞒你俩，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吔。说白了，在这小小中学干一破校长又能是个啥？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充其量也就是个班头的角色。组织部里又没备你的号儿，哪天说教你下还不就像拨拉个算盘珠子样容易，无需任何程序就完了。说真的，真不如一个包工头儿有份量。我想了，学校这活恐怕不能长干，凭你再干多少年又能咋样？撑死大概也就是个教育局的副局长？这还算你行情好。其实绝大部分人都给就地埋葬了。知道不，现在市上好多部门的头儿都是从哪钻出来的？”
“‘从哪钻出来的？’”奈曼丽詹格尔不懂这个。
马鹏程作一脸惊愕神秘状，道：“告诉你们吧，不少人当初就是从咱教师队伍里爬过去的。就是因为当初干老师教学不行，结果调到政府里干个科员什么的，便鬼使神差地干上了乡长科长，爬上了局长，最后竟也当上市长市委书记等等一类。知道不，听人说，咱们现任市委书记原是某某乡中学的一名老师，教课水平一塌糊涂，实在干不下去了，不知怎么回事给弄到了乡政府某办公室当了个小科员。从此便上了快车道，一路飙升，现在可威风了。谁还能说他早先是个无能蛋？真的，剑走偏锋，让他松撞对了路子。还有不少人也是走得这条道，我就不说了。总之，要想升得快，你得往政府里迈。所谓：‘喝茶看报喧喧谎，睁大眼睛找准向；你走了我来补，磨一磨跟着上。’只要你有耐心，不死不出大乱子，弄个副科级，你案就备在了组织部。听说吧：‘进了组织部，年年有进步。’没准哪天早上一个懒腰没伸完，格噔一下，馅饼落到你嘴里。把你丫给提起来了。啊？哈……”
奈曼丽听了这话吃一惊，瞥眼嘻嘻道：“真没想到，马哥，又悲观来又野心啊，竟有这一套求官的经。谁给的？”
“嗐，不用给。实践出真‘经’。就说今天上午，我从学区开会出来，在路上碰见了刘锤子……”
“就…那个包工头？”
“对。就这一包工头也敢在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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