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白熙并不知道这是到哪里的车,但这已经不是他现在想要考虑的事情,不慌不忙地找了个座位坐下,双手抓着前边椅背上的扶手,半抬着屁股,眼睛像雷达一样从头到尾在车厢里扫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那个小麦女孩,正当心想这就是有缘无分的时候,一双到现在想起来都会心动的眼神正投射到自己的眼中,原来找了半天的她就站在眼前,离自己只有两个座位的距离,手搭在她面前的椅背上,侧着身子看着自己。一瞬间,白熙恨不得扎进椅子里,想着自己尴尬的姿势,脸红到了脚后跟。假装很淡定地坐到了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头转向窗外,这一系列很平常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关节像是生了锈,恨不得能听到它扭动时发出的响声。
这个上课时的坐姿和冲着斜前方四十五度的脑袋,保持了最少有五分钟,这个时间里,白熙的全身还在运动的只有两处,比平时跳得快的心脏和时不时转到女孩身上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白熙僵持的神经才稍微舒缓下来,扩音器里不停的传出报站的声音,这才知道是108路,可车厢里站牌上的小字也看不清车到底是开去哪里,面试的事也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只顾着留意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女孩始终没有离开那个位置,只是不时会看白熙一眼,白熙假装很自然的把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卷了卷衬衫的袖子,心里一边为自己的这身行头感到尴尬,一边琢磨着:她是看我还是看我身后的人呢。想着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坐着两个大妈,回过头想:应该是在看我,为什么呢,是因为我刚才的举动让他觉得我很奇怪吗,还是我看她的眼神很色,觉得我是个流氓?不能吧,我还没有交过女朋友啊,连女孩的手都没有碰过,难道是天生的?不会不会。想到这,白熙对着玻璃做了个表情,看了看自己的脸,心想:还好啊,看着挺正经的,难道她也喜欢我?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高中三年被同一个女孩连续拒绝七次的经历,原本有些喜悦的心情一瞬间又跌倒了谷底,心里对自己说:别瞎想了,爱情不属于你,女朋友也没你的份,还是踏踏实实去面试最实际,也许公司里会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吧,哎,就这样吧。想到这里,白熙便打算在下一站下车,但不争气的屁股把自己死死地钉在了椅子上,好像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它们已经产生了感情。白熙只好望着窗外,心情有些纠结。
没过多久,坐在女孩前面座位上的大叔站了起来,正是刚才在车站挡在白熙和女孩中间的那个中年男人,面相十分猥琐,冲女孩边说边比划着,还不时咧着嘴笑,女孩也温婉地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白熙心里的小火苗突然着了起来,心想:你……你都能做她爸了,太流氓了,你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你呢,你却出来勾搭小姑娘,禽兽啊,竟然还抢我的女朋友,太可恶了。想到这,又在心里呸了几声,心想这和我无关啊,我是谁啊,下了车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而且我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算了,别瞎想了。
正当白熙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突然转过头来,冲白熙僵硬地笑着,扬着嘴角,眼神里却透着恨,面部表情十分扭曲,就像让人点了穴一样,这个神态让白熙想起了刚才缠成一团的耳机线。白熙莫名其妙地看着中年男人,心想:糟了,这不会是他爸吧,她说有个流氓老看自己,不对,长得不太像啊,难道是他舅舅?叔叔?远房亲戚?隔壁邻居?……一堆没有逻辑又荒唐可笑的想法像纸屑一样飞过来。白熙还在胡乱猜测的时候,中年男人又转回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递到了女孩手里,女孩冲他说了句谢谢——这个明显的口型白熙还是看得懂的。女孩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纸片,在上边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那个中年男人还是没有坐下,在旁边认真地看着。这个时候,白熙看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背面就知道他的正面有多猥琐。
不一会儿,女孩写好了字,细心地把纸片叠起来,递给了那个中年男人,微笑着说了句话,最后还不忘说声谢谢。白熙心里狠狠地说了句:切,肯定是电话,他都那么那岁数了,跟你要你就给啊,太伤心了,这种女孩不要也罢。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那个中年男人接过纸条,又转过身咧着嘴,用比刚才更扭曲的表情看过来,就像在玩套圈游戏一样,瞄准白熙,把纸条扔了过来。纸条从离开他的手,在空中滑翔,一直到落在自己的身上,这不到一秒的过程里,白熙的脑子一瞬间就像是沸腾的开水,猜想了无数种可能,心情七上八下。他赶紧打开纸条,看上面写着: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认识你吗?字体一笔一划,很工整,看的出写的很小心。这两行字让白熙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她心脏跳得更快。白熙把纸条又叠了起来,握在手心里,趁女孩没往这边看的时候,悄悄塞进了口袋里。他心里反复地想:这可怎么办,我该怎么做啊,完了完了,没碰见过这种事,我是不是现在要走过去跟她说点什么呢,不行,车里这么多人,太尴尬了,还是一会儿找个机会跟她说吧,她可千万别下车啊。女孩看着白熙等着他的答复,这让他更不知所措,眼睛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窗外,就是不敢看她,反而感觉自己是个女孩,还没有人家一半的勇气,明明很想,可就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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