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合欢殿华灯初上。新月去了头上的发饰,一一排列在妆台上,无非是一些金银之物,看上去都一样,新月懒得多看几眼,吩咐春钰打了水来净脸,春钰和锦秋是今天刚分来侍奉的,还有四个舍人都被打发在殿外守着。
春钰稍时端了热水来,小心翼翼放在一边,见新月把发髻散了下来,轻声道,“良人今日册封,想必皇上可能回来,您可要迟些再梳洗?”
新月微微抬头,窗上隐约透着几许橙红色的光亮,“外面都上了灯了,这个时辰不会有人来了。”是啊,入冬的夜晚,待在屋里都觉得有丝丝凉意,谁还愿意在外面奔走。“那婢女伺候良人梳洗吧。”春钰伸手去拿泡在水里的丝帕,只听“嘶”的一声,春钰忙缩回了手,新月闻声回头,丝帕还静静的飘在水里,春钰两只手缩在胸前,见新月回头看自己,方才察觉自己失了礼,忙跪地道,“良人恕罪,是婢女日前做功夫伤了手,碰了水疼起来,不是有心惊了良人的。”
新月起身走到春钰面前,扶她站起来,春钰本以为新月会责骂自己,却不想她竟然会亲自扶自己站起来,心里充斥着感激。新月看看春钰手上的伤,这哪是什么伤?明明就是冬日里碰了冷水又在外面吹风,满手都是裂纹,裂纹的细缝里还隐约露出淡粉色的嫩肉来,让人触目惊心。新月不语。转身去妆台寻了一盒面脂,打开,“我平日不喜欢上妆,这盒面脂你拿去涂手吧。”
“这……”春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自进宫以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以前的长御嫌自己干活粗笨,经常动辄打骂,自己身上伤痕累累,从来没有人给自己送过药。春钰此时端详着新月,眼里有些湿润,接过面脂轻轻握在手里,“良人这般体恤下人,宫里真的是没有比您再好的人了。”
“一盒面脂怎还惹得你哭了?”新月微微一笑,“那你跟我说说,你这手怎么弄得这样粗糙,你以前侍奉哪个主子的?竟也舍得你做些粗活。”
春钰为着一句话哭红了眼,“良人抬举了,婢女身份卑微,哪能有幸侍奉在殿里?不过是在院子里打扫罢了,婢女粗笨,尽惹得长御打骂责罚,平日做的都会比旁人多一些。”
“怎么你以前不是贴身侍婢吗?”新月有些吃惊,“你去把外面下人全都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待下人都进了殿,新月宽坐妆台前,和颜悦色道,“你们都是第一日侍奉我,也怪我粗心,还没有一一认识你们,我且问你们,之前都是在哪里侍奉的?”
锦秋微微一礼,先开口道,“回良人的话,婢女和春钰之前在椒房殿的后殿做些洒扫功夫,皇后身边的邢长御听说您封了良人便拨了我们过来,其余姜延寿等都是在御花园负责打扫的,被调来合欢殿也是邢长御的意思。”余下四人连连点头。
“什么?竟然不找贴身的婢女和舍人来伺候我,找些做粗活的就随便打发了?”新月虽然与世无争,但闻听锦秋的话顿时恼怒起来。素闻皇后身边的邢长御行事乖张泼辣,仗势欺人,却连良人的事也敢插手,新月瞧见下面站着的六个人虽不是什么有经验的,但好歹说话做事稳妥,暂且把怨气搁置一边,道,“春钰,今天皇上赏下的物件都入库了吗?”
“良人没有吩咐,还放在外面的案子上。”春钰细声答道。
“你去搬来。”新月吩咐。
春钰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在桌上,低头退后几步。“里面的首饰和器具都记录了入库,其余都是五铢金钱,我留着没用,你们分了吧。”
刚说完下面站的六个人全都目瞪口呆,新月见状温婉一笑,打趣道,“怎么全都傻愣住了?有了赏钱还不要,难道惦着本宫的首饰不成?”
那几个人这才缓过神来,忙跪下谢恩,“这一大箱五铢钱数量不少,您全都打赏给我们,我们可怎么敢领受啊。”锦秋心存感激,说话有些颤抖。
新月正了正身子,“你们之前受过什么委屈我不管,只一样,进了合欢殿便是一家人了,规矩礼仪还是次要的,但一定要忠心,我必不会亏待了你们的。”方一说罢,只见姜延寿抹着眼泪哽咽道,“奴才进宫以来还没有人像良人一样把奴才当人看,良人既然说了,奴才一定誓死效忠良人。”
新月见状也觉得他们可怜,继而说道,“好了好了,这会儿工夫我却把你们一个个弄成了泪人儿,春钰的手伤了,今日不必伺候我梳洗了,锦秋留下,余下的赶紧收拾了东西退下吧。”
待殿里人都走了,锦秋上前摸了摸铜盆里的水,“水都凉了,婢女再去换一盆吧。”说着姜延寿又跑了进来,“良人快别忙活了,皇上来了!”
“什么?皇上来了!”新月有些惊慌。锦秋乐滋滋的俯身退下。
新月刚定了神,皇上已经走到面前。新月只穿了单衣,不由浑身一颤,许是皇上从外面进来带了些凉气,“臣妾不知陛下要来,所以没能整装接驾,望陛下……”恕罪二字还未出口,皇上摆摆手道,“无妨,你今日刚册封,朕是过来看看你住这合欢殿还习不习惯。”
“谢陛下关怀,臣妾一切安好,这合欢殿装点辉煌,臣妾时刻感念皇恩。”新月稍稍低眉。
皇上环顾四周,见一应物品都收拾妥当,满意的点点头,“你习惯就好,朕还有政事没处理完,不留下来陪你了,你早些歇息。”
新月原以为皇上会留宿在这,毕竟这是册封的第一晚,却不想皇上问候几句便离开了,看皇上步履生风走出殿门,新月揪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毕竟,新月也是不想侍寝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想这么快,新月从小家教森严,父亲也只有母亲一个妻子,彼此恩爱有加,所以在新月看来,彼此钟情,从一而终才是理想中的夫妻,虽然一进宫便注定是皇上的妻子,但对于这个丈夫,只有一面之缘,何来感情?
正想着,锦秋端了热水进来,“良人怎么让皇上走了?这才第一日,皇上不留下来,明日宫里怕是要有闲话了。”
新月转身坐下,接过锦秋递上来的丝帕,漫不经心的擦拭着脸,“都说了是闲话,为何还要理会?目光短浅之人才会在乎朝夕,而目光长远之人,才更懂得‘来日方长’四个字的含义。”
“良人说的婢女虽不懂,但婢女相信良人一定是对的!”锦秋俏皮一笑,拿了发篦为新月梳理散在腰间的长发。
宣室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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