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嫂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那个时候她还正怀着甜甜,村里人搁背后把她的脊梁骨都戳断了,她却不以为然道:“我为我自个活着!”后来生下甜甜,她又对这句话进行了诠释:“好面子值几个钱斤,好名声又值几个钱斤,随便他们怎么说,将来以后俺闺女长大了,着果子筐还是到我跟前来,我老了,病了,不能动弹了,守在床前伺候我的还是俺闺女,为了别人那几句大风一刮就跑了的恶言恶语,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值得!没个男人守着,再没孩子跟前跑着,这辈子苦熬个啥!”又说:“丽娜我也劝你,要是不打算再走个人家,及早要个孩子,不管跟谁要,将来都是你的福,这几年清苦日子,你还没过够么!”这里的“要”,不是过继,而是自个生。
胡丽娜做梦都想生个孩子,都想把那个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男人拉到床上来,只是她还没有马二嫂那样厚的脸皮,她觉得作为人,就要活出人的尊严,再苦再累,都不能叫人家指着脊梁骨说三道四,她的这种心态,正应了“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这句话。如今眼见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希望渺茫的很,又经乔大爷那个真假难辨的故事一说,再想想马二嫂说过的话,她想为自己活一回,放出风去,说只要碰见合适的男人,就跟着他走了。李石磙听了这话,打心眼里为她高兴,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见她来找花儿,便笑问:“听说你要嫁人了,真的假的?”胡丽娜说:“不是要嫁人了,嫁给谁去呀,嫁给你你要我么!”花儿接道:“他可是想着哩!”胡丽娜说:“真大个人了,几十几了,连句话都不会问,八字连一撇都没有,你叫我往哪儿嫁啊!”
李石磙嘿嘿笑说:“那你说我该咋问?”胡丽娜说:“这个还用我教你呀!你该问,听说你想嫁人了,真的假的。”李石磙说:“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胡丽娜说:“笨样儿!那我问你,我嫁人了你高兴不高兴?”花儿说:“当然高兴了。”胡丽娜说:“没问你,问他哩。说呀。”李石磙说:“那还用说嘛,你不再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了,有人疼有人伺候,我高兴得很哩。”
胡丽娜长叹一声,没言语。这时丁岚和春兰拿着几个或老鹰或燕子的风筝走来,花儿忙迎过去,拉住两个姑娘的手,笑说:“正打算去你们那儿玩哩,可巧你俩就来了。”丁岚说:“知道狗蛋喜欢风筝,就做了几个送来了,狗蛋哩?”花儿说:“跑玩去了。”一语未了,李石磙说:“他一个小孩子,一时的心性,你俩还惦记着。”说着,因见丁岚高挑白净,细腰宽胯,又面如红霞,只觉好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春兰见他盯着丁岚看了又看,却不瞅她一眼,有意给他难堪,笑说:“石磙大叔,丁岚姐好看得很吧。”花儿和胡丽娜听了这话,不约而同的看向李石磙,随后又去看丁岚。李石磙目光游移,无地自容似的走了。丁岚则面红耳赤,抬手去打春兰。春兰笑着躲到胡丽娜身边。胡丽娜只觉无趣,呆了一呆,也走了。因见李石磙站在槐树下吸烟,遂停住了脚步,一时间心儿往前冲,双腿却向后退,不知不觉的就退到了大堤上,举目远望,但见暮色朦胧,烟雾升腾,而天边,一颗孤星正陪伴着一弯勾月。
有人给胡丽娜介绍了几个男人,都不称她的心,于是人们都说她的心太高了,她自个也苦笑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其实是她总是拿那男人跟心中的那个男人比较,有比较才有差别嘛。此时早到了五月当午,按照习俗,这一日要吃糖包子煮鸡蛋。头天晚上,花儿想到胡丽娜一个人,既没有养鸡也没有喂扁嘴子,便去坛子里拿了三四个咸鸭蛋给她送去了。这时李石磙正走在去青年场的路上。当然这也是花儿的交待。花儿有心把丁岚和酒窝儿请来,热热闹闹的过一个端午节。丁岚是狗蛋的干姐,酒窝儿又是她最喜欢的姑娘,虽说她拒绝了她给自新的提亲,但谁知道不会有转机呢。因考虑到此刻青年场里还剩下五个青年,若单请她俩,面子上不好看,遂叮嘱李石磙把他们都请来。
李石磙心情不错,走起路来也觉轻快。四周是轻柔的夜色,迎面扑来的是麦子的香甜,间或还有一两声乌鸦的鸣叫。有的地块的麦子已经收割了,露着发白的麦茬。场里垛起了麦秧子垛,也有低矮的麦秸垛,看上起像低矮的山包。有个别村民在这个时候下地撸几把麦头,李石磙只当没看见,仰脸瞅天,因见弯月如钩,碧空万里,感觉十分舒畅。不觉过了二干,顺路折向东去。正走间,忽见一只乌鸦腾空而起,展翅向南疾飞,心想:“大概我的脚步声惊扰了它。”一念未了,猛听“哎呦”一声轻叫,女人声音,似被什么东西伤到了。李石磙首先想到了蛇。正值五月,地里的长虫很多,割麦时常见它昂首吐舌,恐吓惊扰到它的人,摸样十分凶恶。这些蛇虽不是毒蛇,但人们生来怵它三分,看到它都觉害怕,倘若被它咬了,更加心惊胆颤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呢。
李石磙一心想着救人,一面大叫“快跑呀”,一面冲进麦地里。却发现一个女人猛然露出脑袋,惊慌失措的急喊:“别过来!”却原来是春兰。见她很恐慌他过去的样子,忙止住脚步,诧异道:“你在哪儿干啥哩?是不是给蛇咬了?”春兰连连摇头,急红了脸说:“不是的不是的,你赶紧走。”李石磙见状,以为她蹲在那儿解手,慌忙退回到路上,继续前走,一面想:“解手叫唤啥,该不会扎到屁股了吧,大概是这样的。”暗自笑了一回,抬头看时,已然到了青年场了。只因太过静悄,除了鸭子的呱呱声,听不到人言,也不见炊烟,疑惑道:“都不在么?”一面扬声说:“有人没?”话音刚落,只见丁岚走出来,头发蓬乱,面色憔悴,病恹恹的样子,似乎连话都懒得说。大吃一惊,急忙问:“你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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