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兰雅如今已成为村小学里的一名代课老师，教一年级的数学课，正教翠花和莲花。狗蛋每日里随两位姐姐来学校，正好付兰雅也总是将女儿带在身边，两个孩子两小无猜，搁在一处尽情玩耍，间或也跟着付兰雅认两个字或背几首古诗或从一开始往下数数。只因两个孩子还小，付兰雅并不强逼着他们学着学那，只要他们学得高兴，玩得高兴，她也就跟着高兴了，只是有一样，她感觉不尽如意。
巧儿天生丽质，聪颖敏慧，只要付兰雅教到了，她一学就会，相反狗蛋却显得愚蠢呆笨，单就十个手指头，他愣是数了半个月也没数明白，倒是调皮捣蛋十分拿手，这让付兰雅很是忧愁。此外，只因巧儿常常自持聪慧，讥笑狗蛋笨拙，把他惹得大急，就出手打她。这时巧儿就哭着去找娘，说再也不跟他玩了，可随后就把这话忘了，转眼又跟他跑到一块儿去了。付兰雅瞅着俩孩子好了恼了的，心里面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不幸的是近日身子又不好起来，似乎所有的关节都一起闹将起来了，头晕目涩，又因怀着孩子，不敢胡乱吃药，还不愿耽误了给孩子们上课，强撑了几天，便累到了，以至于胎儿不保，惹怒了东方进。他一口咬定是她存心不要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他的，所以才故意这样的，成心要他东方进断子绝孙，恼上来也不分个时候，把她打了一顿。
花儿听闻付兰雅挨打，前来数落东方进，为付兰雅出气。走到那与高台子对着的大堤上，抬眼见付兰雅抱着女儿坐在高台上桃树底下，忙下大堤上了高台子。只见付兰雅头发凌乱，目光呆滞，一只眼淤青，显然是给东方进打的；面无任何表情，上面泪痕斑驳，仍有泪珠挂在下巴上，欲落不落的样子；屁股下也没个凳子啥的，直接坐在凉地上；巧儿大概哭累了，依偎在妈妈怀里睡着了，眼球在眼皮子底下快速的转动，仿佛正在做着什么梦。此时正是暮秋天气，北风吹来，呜呜咽咽，很是寒冷。花儿见此情景，禁不住心中酸楚，流下眼泪。忙拿手擦了，一面拉付兰雅起来，一面叹息道：“你傻不傻呀，不为自个想，也得为孩子想啊，抱着孩子坐在这儿，冻住孩子了咋办。再说了，你现在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凉地下啊，人家不待见你，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个啊，赶紧起来跟我去俺家。”
付兰雅抬眼望着花儿，凄然的一笑说：“嫂子你回吧，我没事儿。”那颗挂在下巴上的泪珠跌落下去，掉进了巧儿的头发里。花儿心疼道：“还说没事儿，看都成乌眼鸡了，这个东方进下手也太狠了。快点起来吧，地下怪凉的。”付兰雅勉强站起身，苦笑道：“下手狠了好，不狠他不解气。”花儿说：“咦，他这样对你，你还替他着想，好像你做下了亏心事似的。”付兰雅说：“好人叫话说死的不在少数，我挨顿打不算啥。”花儿说：“真拿你没办法，赶紧走吧。”一面拉着付兰雅走，一面又说：“真是想不明白，一枝子桃花就把你骗了。”付兰雅说：“别说一枝子桃花，就是一树的桃花，也骗不了我。”花儿说：“那你为啥鬼迷心窍似的，不打听清楚明白就嫁给他了。”付兰雅说：“这个你还用问么。”
花儿便不再言语了。不一时到了家中，接过付兰雅怀中熟睡的巧儿，放在床上，瞅着她的睡模样好半天，又是喜欢又是可怜，出来对付兰雅说：“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今儿个我想说，东方进那人真的不值得你守着。为啥这样说哩——”搬凳子让付兰雅坐了，自己也在她的对面坐下，“——你带着巧儿的时候，他对你那样，落了你一身的毛病，到如今也不见好，逢到阴天下雨，看你疼得难受，我心里也跟着难受。如今你虽说小月了，可是你也不想啊，他本该趁这个机会好好伺候你，都说月子里的病月子里治，说不定这个月子过去，你身上的病就好了一大半儿了，不也是他日后的福气么，可是他又来打你，给你气受，先前的病好不了，又添到身上病了。这种男人，生就的就该拉寡汉，要我说，趁早跟他离了，没有他，你跟巧儿过得更好些。”
付兰雅说：“话是不错，可是能行一点儿，哪个女人愿意走这一步哩，况且他是我自个找的，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不后悔。再说了，先前他对我和巧儿不也好了许多么，若不是这个事儿，他也不会恼恨得要死了。也怪我福浅命薄，明知自个的身子不好，还要逞强，才有了今天这个结局。老天爷也是，既然不让我好好带着他，为啥还要我怀上他哩，让俺一家人都先喜后悲，实在是可恶。”
花儿说：“你可别再提老天爷了，你还记得那一天咱在油菜地边听到的话么，老天爷离得太远，听不见。当时我还不明白，后来石磙因为我跟娘拌嘴要打我，我才忽然明白了。早先他在俺奶奶坟前发过誓，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叫我受委屈了，不然就天打雷劈，那一天他他和娘差一点没把我气死，也没见老天爷咋着他了。”一语未了，胡丽娜走来了。她自个找了个小凳子，在旁边坐了，跟花儿和付兰雅恰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屁股还没在板凳上坐稳，就说道：“我说你俩果真是商量好的吧，怀孩子一起怀，这小月也一块儿小月，哪有这样的啊！好事儿比着也就罢了，坏事儿也比着，实在是没有道理！”
付兰雅说：“想想也是，我和花儿，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她自小父母早亡，俺爹娘也早早的去了，她是想回娘家却找不到家门，我呢找到娘家的家门了却回不去，横竖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她的命比我好，信了一个好男人，我信的那个•；•；•；•；•；•；哎呦。”花儿和胡丽娜忙问：“咋啦？”付兰雅说：“肚子疼。”说着，汗珠子下来了。花儿和胡丽娜急忙扶她去屋里床上躺一会儿。
付兰雅横躺在女儿脚头，暗自琢磨：“看来我是活不长了，死了倒也干净，唯独放心不下女儿，可阎王爷不会因为我心中有所牵挂就不叫我去了，如今之计，还是先把后事安排妥当吧。”想及至此，忍痛开口说：“花儿，你看巧儿咋样？”花儿坐在床沿儿上，正可怜付兰雅和巧儿，听了这话，忙说：“那还用说，我打心眼里喜欢巧儿，上回我还求你把巧儿给我当儿媳妇，你也不吐口。”胡丽娜站在床前说：“是啊，我看俩孩子可般配。”付兰雅说：“当儿媳妇那是后话，就眼前，我想先把巧儿给你做干闺女，你也把狗蛋给我做干儿子，咱俩先结成干亲家，好不好？”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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