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翠花想起了酒窝儿给她讲过的故事,说的是一个人半夜起来去赶集,过河时遇见了鬼,那人急中生智,哄骗鬼变成了羊,牵到集上卖了。由这个故事,翠花认定这羊羔就是鬼变化而来的,也让乔大爷把它牵到集上卖了。花儿和李老太太也都疑神疑鬼,虽不敢肯定这羊羔就是鬼变的,但也觉得它的出现透着蹊跷,应该不是什么善类,更不愿为了俩钱遭到报应,一致认为还是把它扔掉为好。
于是乔大爷就拿了一根绳子,抱着羊羔,来到河坡,把它拴在了一棵桑扑棱子上。犹自不放心,仔细查看了一番,见无论是它脖子里的绳头,还是桑扑棱子上的绳头,都是系成了死疙瘩,结实得很,方才安心回家。不料他刚到家门口,听到身后有羊叫声,回头一看,只见那羊已经跟到花儿家的院门外了,脖子里也没有系着绳子。乔大爷这一惊非同小可,若不是青天白日,估计他会立刻瘫软在地上。那羊目不斜视,径直朝乔大爷走来。
乔大爷心惊胆寒,不敢回家,一闪身进了李老太太家。这时李老太太早已从后院回来来了,正跟三妮儿讲说这只让人费解的羊羔。忽见乔大爷惊恐万状的躲进来,母女俩忙问他咋啦。乔大爷不说话,只拿手往外指。母女俩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但见那羊羔已进了他家院门。李老太太不由道:“你咋又把它抱回来了?”乔大爷恐惧道:“哪个抱它了,是它自个又跟来了!”李老太太说:“你不拿绳子拴住了么?”乔大爷说:“说的是呀,拴的可结实了,解都解不开,它咋就跑了哩?”三妮儿说:“能不是谁解开了,把它放了。”
李老太太说:“你没听见恁乔大爷说呀,拴的可结实了,解都解不开!”三妮儿说:“那它咋就跑了哩?”乔大爷说:“要不咋膈应人哩!”三妮儿说:“乔大爷你也害怕呀?从坟头上滚下来你都不怕,咋害怕起一只小羊羔了,是不是越老越胆小啊?”三妮儿无心讥笑乔大爷,可乔大爷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讥笑。乔大爷觉得自个这个怂样子很丢脸,不觉生出一股豪气,凛然赴死似的回家去了。此时那只使人害怕的小羊羔正卧在羊棚子下面反刍,见死乞白赖缠上的主人回来了,起身咩咩叫两声,又甩甩尾巴,以示对主人的友好和敬意。乔大爷在它面前蹲下来,一边吸烟,一边琢磨着它到底想干啥。
花儿听娘说小羊羔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自个解开了系成死疙瘩的绳子,又跟着乔大爷跑他家去了,唬得大气都不敢出,约束着三个孩子呆在家里,不敢迈出院门一步,单等李石磙回来。至半下午,李石磙从公社回来了。花儿顾不上问他公社叫他去有啥事儿,先说了那只让人琢磨不透的小羊羔。李石磙听了,连说几遍“真奇怪”,抬腿去乔大爷家。这时乔大爷还正蹲在小羊羔的对面,而那只小羊羔似乎给他琢磨得困倦了,卧在羊棚子下面打盹。看上去,它就是一只小羊羔,并无特异之处,于是李石磙就说:“乔大爷,别瞎想了,说不定它给你带来了好运气哩!”乔大爷无奈道:“我不求它给我带来啥好运气,只求它别祸害咱们几家,让咱们平平安安就好!”李石磙说:“我看它也不像那种祸害人的东西!”乔大爷说:“但愿吧!”两个人说了好大一会儿话,李石磙自回家去了。
不一时太阳落山,花儿做好晚饭,一家人吃罢,李石磙去小西村找申有财商量事儿。原来公社叫他去,不为别事,只为推荐上大学一事。今年吉镇公社照例分得一个名额,夏书记依旧把它给了叶寨村。因记着给疯丫头的承诺,李石磙打算把这个名额给疯丫头,不过还是要跟申有财商量一下子,这个过场不走还不中。李石磙从申有财家回来,已是夜晚十点多钟的光景了,只见月光通明,星星稀疏,大槐树树影婆娑,胡同中安详宁静,不像先前猜测的那样,越发认为那是一只好羊羔了。当时花儿还未睡着,听见他回来了,隔着窗户问他睡哪屋里。李石磙想了一下说:“我睡书房吧,睡前想看会儿书。”
花儿说:“别看太晚了。”说罢,忽然觉得那月光太过明亮了,照得屋内明亮亮的,睡不踏实,遂下床拉上窗帘,屋内立时暗淡了。因听到李石磙在院子中吐唾沫,问他咋还在院子中站着。李石磙说吸支烟就回屋里,让她不用管他,安心睡觉好了。花儿便不再说话,回到床上睡觉。不知怎么了就想到了狗蛋,觉得他大了,五六岁了,该分床了,盘算着让他睡在那个房间比较好。只是离得远了,不放心,离得近了,须得翠花和莲花挪出西间,却又不放心两个女孩子睡在别的屋子里。于是又想起了自新,若他在家,让狗蛋跟他睡在西屋里,岂能还有这般的犯难。如此这般想着想着,不觉就睡着了。
至次日醒来,瞪着眼发呆,奇怪一夜为啥连个梦也没有。这时太阳还没出来,不过鸟儿已经开始唱歌了。清晨的风撩起窗帘子,溜进房间里,空气便十分的清新了。忽然狗蛋翻身坐起,站在床上发愣。花儿便问道:“你干啥哩?”狗蛋呜呜啦啦的说:“尿尿。”花儿说:“你站在床上尿啥,赶紧下去去茅房。”话音未落,只见狗蛋往被窝里一钻,并不去茅房尿尿。
花儿忙说:“你咋又躺下了,尿了尿回来再睡。”不听狗蛋应答,看时,已然又睡着了。不觉暗笑说:“这孩子,都多大了,还发癔症,就这个样子,咋能放心叫他一个人睡哩。”这话还没完,就觉得热乎乎的东西流到了身子底下,料想一定是狗蛋尿到床上了。急忙撩开被子一看,果然是,还正往外尿哩。禁不住心中气恼,照他屁股蛋子上拍一巴掌说:“叫你去茅房你不去!看看丢人不丢人!”狗蛋被她一惊吓,尿了一半就不尿了,可是仍然睡着,没有醒。
花儿叫:“蛋蛋,蛋蛋!”狗蛋被娘叫醒,揉着眼说:“弄啥?”花儿说:“还弄啥,看都尿床了,一会儿恁姐还笑话你!不长一点记性!”狗蛋说:“谁尿床了!”花儿说:“你没尿床,这床上咋湿了?你自个睁开眼看看,这不是你尿的还是啥!”狗蛋说:“反正不是我尿的!”花儿说:“咦,不大一点儿就会耍赖了!做了坏事,死不承认!啥毛病都管惯你,就这毛病不能惯你!这要是长大了,还能得了!”扬起巴掌,“你自己说,这尿是不是你尿的!”狗蛋瞅瞅娘扬起的手掌,小脑袋瓜转了又转,半天说:“我不知道谁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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