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寄闲情

福来忙起身告辞，随李安回家去了。

    李石磙随后离开了家，去找申有财商议自新的事儿。次日又把村干部召集到大队部，让他们献计献策，畅所欲言。后经反复磋商，拿出一个方案：凡是愿意跟随自新到省城搞建筑的社员，生产队均参照这个生产队里的最低公分给他记公分。此外，作为对生产队的补偿，也为了不让别的社员有意见，让他们有一个平衡的心态，生产队里每有一个社员跟着自新去了省城，到了年底自新就给这个生产队二十块钱，作为生产队的生产用资，但对外却只准说这个钱是那社员自己拿出来的，目的是防止社员们都扔下锄头跑到城里去。一切商议妥当，各生产队队长便去劝说自己管辖的那些能够出去的社员随了自新出去。到自新决定离开叶寨村返回省城，身后好歹也聚集了七八个男人，其中包括申有财的侄子抓钩和赵坤的弟弟赵华。这赵华不是赵坤的亲弟弟，是他后娘带过来的，因懒散成性，虽已三十出头，仍没有说着媳妇，赵坤便想着打发他到省城里待上一段时日，回来也好说个媳妇。抓钩则是个年轻小伙子，刚满十八岁，信誓旦旦的对父亲和伯父说：“不混出个人样儿来就不回来了。”他爹和申有财跟他的心思不同，只盼望着他平平安安，当然若能像他说的那样更好。

    自新带着这几个人离开叶寨村的那天，正是初冬天气，初升的太阳照耀着这片苍茫大地，草茎上还有薄霜的踪迹，绿油油的冬小麦早已成行了，只是在那孤独的坟头上，蹲着几只乌鸦，让人见了不觉心内顿生厌恶。花儿和李石磙以及众人直把他们送到三干以南。因想到又得几个月见不到自新，花儿心中甚是难过，可还得装出笑脸，那种滋味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自新走后不几天，一股寒流给叶寨村带来一场细雨，气温骤然下降。待雨过天晴，气温慢慢爬升，人们刚感觉到有点暖和，又一股寒流袭来，这次带来的不是细雨了，而是小雪。小雪过后第三天的上午，从胡家湾来了一个四十开外的妇女，声称受人之托，前来向三妮儿提亲。花儿一听胡家湾，满心的不高兴，虚言几句把她打发走了。没想到次日上午她又来了，不过没有像昨天那样直接来见花儿，而是先去了前院，并送了一副翡翠手镯给李老太太，说是男方爹娘的一点心意。李老太太将手镯戴在手腕上，瞅了又瞅，十分喜爱，发话道：“有这样好手镯的人家，不会差了，就让那孩子过来吧，俺瞅上一眼，要是差不多，孩子们也没意见，就定了吧。”

    花儿听娘这么说，不好再说什么了，遂让那妇女选个时间，带着那男孩子过来一趟。不几日，那妇女带着那孩子过来了。花儿一瞅，那人居然是个瘸子，遂想起来膏药胡，想起来三妮儿为了他去了一次胡家湾，不禁想笑，心说：“难不成三妮儿这辈子就该嫁个瘸子！”又听说那人名叫胡能，当机就一口回绝了，回头对李石磙说：“啥人啊，腿瘸也就罢了，名字还不好听，胡能，还不如叫胡转哩！”“转”也是“能”的意思，此外还有“有意思”的意思。如果说一个人“真转”，那么就是说他“真能”，或者“真有意思”，至于该是哪个意思，那就应该从说话人的语境里判断了。花儿这里所说的“胡转”，应当是“胡能”之意了。

    出乎意料的是三妮儿乐意。李老太太见闺女不嫌弃他是个瘸子，又受了人家的贿赂，得了一副翡翠手镯，也表示赞同。李石磙见娘和妹妹都同意这门亲事，便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了，只说：“只要三妮儿认为好，认为幸福，我还有啥话说哩。”花儿一时间孤掌难鸣，只好说：“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于是三妮儿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转眼过了年，正月初三这天，胡能作为新客（读qie）来走头趟亲戚，带的礼物跟刘劳实和崔成的礼物没啥两样，照例是几个蒸馍、一把丸子、二斤果子，刘劳实和崔成先不乐意了，商量着一会儿吃晌午饭时一定要把他灌醉。又听他跟老太太要求说想在正月里将三妮儿接过门去，俩人便接腔说：“可以呀，没问题，不过你得用八抬大轿来接，不然你还得再等个一年半载。”

    胡能看他俩一眼说：“这也正是我的意思，就这我还觉得委屈了三妮儿哩，一辈子就这一回，咋弄也得隆重隆重排排场场的，可是我上哪儿找八抬大轿去呀，你俩手底下要是有，借给我一顶，不用害怕，该多钱我给多钱，一个子儿都不会少。”花儿因自新没有回来过年，心绪一直不佳，今个儿见妹妹妹夫以及外甥和外甥女都来了，便打起精来应酬他们。听他们说到骄子，便说：“这个时候想找顶骄子，可真比登天还难哩，都劈劈烧锅了，谁也不敢放它。当初大妮儿和二妮儿不都是坐架子车去的么，我看三妮儿也坐架子车去吧，过河时也方便。”刘劳实说：“听你话意思，你这就答应他了。”花儿忙说：“谁答应他了，我可没说答应的话，再说了，答不答应，我说了也不算啊，那得咱娘点头。”李老太太说：“我看这样也好，早嫁过去，我也早省心了，早晚不都是嫁么，早嫁比晚嫁强。”又对胡能说：“你回去跟你爹娘说，及早把好定下来吧。”胡能说：“定下来了，就是正月二十九，俺娘说你看这个日子中不中，不中的话再选。”李老太太说：“中，咋不中哩，就正月二十九了。”花儿说：“我可先跟你说明白，这个好太近了，时间太短，怕是来不及打造嫁妆，到时候你可别嫌嫁妆少。”胡能说：“看嫂子你说哪儿去了，三妮儿过去了，不就啥都有了么，你说俺是不会弹花套被子还是不会打板子做家具。”

    听了这话，花儿心说：“这人还真会说。”接下来就是为三妮儿准备嫁妆，又是缝制嫁衣，又是套里表三新的新被子，又是到集市上选购脸盆、盆架、镜子等，又是赶做板箱、条几等家具，感觉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正月二十九就到了。偏赶上这一天叶寨村还有两个喜好，一个是李安迎娶夏枣花，另一个是田祖光再娶新老婆，一时间喜气冲天热闹非凡，许多村民都被这三家请去帮忙了。人们见花儿穿着大红棉袄，脸面上喜气盈盈，遂同她开玩笑说：“我咋打量着今儿个是你出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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