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偷料豆子李安挨批 窃烟草丝海清归西第(1/5)页
牲口远比人要朱贵得多,因为牲口顿顿都有香喷喷的草料吃,而人却没有。李安重回牲口屋当饲养员,隔不几天就要炒一大锅黄豆,然后用架子车拉到打面机房里,打成粗料,给牲口拌草料时抓上两把,瞅着它们吃得香甜,连连往肚里咽口水。有时他想:“你说脱成个人有啥好处,吃没得吃,穿没得穿,一时做得不到,还要受人家的冷眼欺负,倒不如脱成牛驴骡马干净,有人喂食,有人饮水,有人刷毛,不高兴了廖个蹶子发个脾气,高兴了扯开嗓子叫几声,真是痛快,下辈子一定脱成牲口,再也不要做人了。”
这些牢骚话,他只敢跟夏槐香和赵福来诉说,跟他的搭档老王从来没有提过一个字,跟村里的其他人更不敢说了。老王性情古怪,一时好一时坏,好的时候他就是你最孝顺不过的儿子,坏的时候你就成了他的夺妻杀子的仇人了,这与他至今仍是个单身有关。他今年四十开外,络腮胡子,两颗门牙又大又黄,右腿有点跛,走起路来一晃一摇。据说,他这条右腿原本是好的,只因一时贪念,去叶大地主家里偷东西,也有人说去偷叶大地主的二姨太,被当场抓住了,打断了右腿。后来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女人,人家一看他那个样子,当即就不愿意了。往这来再也没人给他提亲说媒了,便一直寡汉到现在。
每当李安烧火炒料豆子,老王必定在跟前,不时的拿手伸进锅里抓一把豆子嘎嘣嘎嘣的吃,有时对李安说:“你也吃啊,不吃白不吃,吃了也不白吃,反正就咱俩,没人知道。”有时又说:“你可不能吃,这是公家的豆子,是给牲口的,牲口也是公家的,饿住了牲口,就是饿住了公家,饿住了公家,就是饿住了社会主义。”而自个却不停地在那儿嘎嘣嘎嘣的吃。李安见他吃得多了,好心提醒他说:“千万不要喝水,那豆子一见水就发涨,别把你的胃涨坏了。”老王不领情道:“要你管,咸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涨坏了也是饱死鬼。”这话说过不多时,感觉到渴了,到水缸跟前拿起水瓢咕咚咕咚猛喝一气,随后就躺倒在草堆上哎呦哎呦的喊肚子疼。
这种情况见的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正所谓见怪不怪。如果在同样的条件下,这种情况没有发生,反倒觉得不同寻常了,让人心里别扭,不自在。有一次,老王吃了同样多的料豆子,喝了同样多的水,但没有躺在草堆上喊肚子疼,李安便忍俊不住的问:“今儿个你咋没有肚子疼啊?”结果招来一顿臭骂。于是当这种现象又出现了时,李安就不再问他了。没想到等回过头去,发现他躺在那儿如死人一般,肚子鼓胀得像一座小山,立时吓坏了,急忙喊人来,把他送进了卫生院。这一下老王偷吃料豆子的事儿全村人都知道了,李安心想:“看吧,等他从医院里回来,不定咋批斗哩。”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老王没有挨批,他反倒被人数落得一身不是,似乎每一个人都在责怪他不该由着老王的性子,也就是没有闹出人命,要是老王死了,他就成了罪魁祸首,至少是纵容犯。
李安觉得委屈,趁着明月当头,跟卧在那儿反刍的老黄牛说了一宿的话,第二日又跟夏槐香诉说。夏槐香悲叹道:“安儿啊,跟着我,叫你受罪了。早知今天,当初说啥我也不收养。可是时光不会倒流啊,就算我这会儿跟你断绝母子关系,怕是也来不及了啊。”李安悲声道:“娘,要不是当初你收养了我,这会子还不知道我在哪儿流浪哩,早就死了也说不定。比起四处流浪,比起死了,这点罪又算啥哩。回到家里有口饭吃,天冷了有件衣裳穿,这就够了,就知足了。我不信日子会一直照这样下去,总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夏槐香说:“苦了你了,跟着我一起往下熬,真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尽头。”李安说:“娘,看你说的,不是还有俺叔的吗,不是还有赵娃和赵英的吗,咱一家五口人一起往前走,总会走到好地方去的。”夏槐香说:“安儿啊,你说得对,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大的苦都能忍受。”
老王从卫生院里回来,当起了甩手掌柜,啥活都不干了,还总是支使李安。一会儿说:“李安,缸里没水了,挑水去。”一会儿又说:“该铡草了,看你懒的,非等到草筐里的草没有了才铡不中啊。”没过两分钟又嚷道:“食槽子里没有草料了,牲口都站在那儿等着哩,要是耽误了下地干活,看你吃不了兜着走。”紧接着又嘟囔道:“看牲口圈里还有一点干地方没有,还不赶紧把屎尿铲了,撒上干土。”等等,不一而足。一个生产队里的牛螺驴马十几头,全要李安一个人来伺候,忙得他从天明到天黑一刻也不得闲着。
因老王多吃了料豆子住进医院,王海东感觉到机会再次来了,撺掇王海清说:“老王能吃料豆子,我就不信他李安不偷吃料豆子,趁这个机会,还把他踢出来,叫我进去。”王海清说:“还说哩,上次叫你进去了,你看你都干了些啥,其他的咱不说,那草垛见火就着,你咋能靠着草垛吸烟哩,要是失了火,连我都受你连累了。还想去当饲养员,除非你把烟戒了,从此再也不吸烟了。”王海东辩解说:“那不是也没失火嘛,我能靠着草垛吸烟,就有十成的把握不叫它失火,你以为我傻啊,我注意着哩,小心到不能再小心了。”王海清说:“那也不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儿没得商量。再说了,你没看看现在谁当家,他李石磙打心眼里向着赵福来一家子哩。”王海东说:“那就不叫老王干了,他吃料豆子都吃成那样儿了,不叫他干也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任谁都没有话说。”王海清说:“就你能,不叫老王干了,你想叫村子里的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啊。他瘸着个腿,除了干点轻活当个饲养员,还能干啥。是的不假,料豆子他没少吃,可有一个人说他的不是没有?人们都可怜他哩。况且你不是不知道他那腿是咋断的,当初打断他的腿的时候我就在跟前,那一棍下去,就听咔嚓一声,他愣是没叫一声,牙把嘴唇都咬冒血了,狠着哩!”
王海东不免失望道:“那咋办啊,不瞒你说,你那俩侄子哼唧的早了,说想吃料豆子了,饿得心里难受,我瞅着那个不是滋味啊,光想找个地方去撞头。”王海清叹道:“你说的也是实情,他俩都是正能装饭的时候,吃不饱饭,耽误长个子,啥都耽误了,你容我再想想办法吧。”王海东说:“眼前这个机会多好啊,你都没有办法,还有啥办法可想啊,我看你也是前怕狼后怕虎,难成大气候。”王海清烦道:“你能,你来想办法。”王海东眯缝起双眼沉思良久,猛然睁开双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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