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更小时候的自己,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洋装,扎两只辫子,被一个健硕的男人抱着,两只大手托住腰,忽然地用力向上抛,再接住,用下巴上的胡渣蹭。我咯咯地笑,快乐极了。然而当我试图抬头看他的时候,却并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脸,他是一个没有头的人,脖子上方是一片空白。我的眼睛越睁越大,忍不住尖叫一声,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好久之后才能明白这是一个梦。
噩梦。
窗外的天空正蒙蒙发亮,一片很薄的云被即将升起的太阳染成胭脂一样的粉红色,美丽动人。我躺在床上一直盯着那片云发呆,直到天彻底亮了起来才起身梳洗,然后下楼。
陈姨已经做好了早点,小米粥和炒蛋,是我最爱吃的。桌子的另一边放着母亲的早点,是咖啡与面包片,她喜欢吃的食物向来与我们不同。
“穗儿起得真早,有没有刷牙啊?”她总当我是小孩子。
我却不出声,静静吃着东西,好久后才说:“妈妈要结婚了。”
“什么?”陈姨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我。
“她要结婚了,”我重复说:“昨天她告诉我的。”
“同谁结?”
“一个男人,我昨天见到他,年纪有些大,但很英俊。”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表露任何情绪。陈姨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坐在椅子上发怔。我吃完东西收拾好桌子,然后搬一张板凳到外面去看书。
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作家在41岁生日时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打开来,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故事。女孩在十八岁那一年初遇迷人倜傥的男人,顿时整个世界都被他占据,再装不下任何东西。之后的年岁里她先后几次接近这个男人,并为他生下一个孩子,然而每一次重逢,他都记不得她是谁。
母亲是否也是这样,奋不顾身地爱一个人,生下一个孩子,却并不打扰他的生活?
书看到结尾时陈姨走出来,坐在我旁边问我:“穗儿,你怎么想?”
我摇摇头,诚实地说:“不知道。”
“你想要个父亲吗?”
我不回答,想能怎么样?不想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十三岁,很快会长大,成年,离开家。他在我最重要的时期没有陪在我身边,那么现在来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这时有个声音叫:“穗儿姐姐!”
我转过头,看到墙壁上面露出一个脑袋,是夏烟。他用力地向我挥手,陈姨吓坏了:“是谁家的小孩?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快下来快下来!”她匆忙跑过去,拿了一只椅子踩上去,把夏烟抱了下来。夏烟一见我就笑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他的玩具——那只发条机器人。
“这是隔壁家的小孩,昨天迷路了,我正好碰到他。”我跟陈姨介绍,一边对正恩说:“夏烟,快叫陈姨。”
夏烟便乖巧地点头:“陈姨好。”
“呦,长得真好看。”陈姨蹲下来捏他的脸蛋,他又笑了起来,模样实在可爱极了。之后我们一起回房间,陈姨拿来糖果和汽水给他,他抱着杯子趴在桌子的对面看我问:“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回答:“因为我是仙女呀,仙女都不用上学的。你又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病了,”他用手摸了摸额头回答:“我的头比别人的烫,所以老师允许我在家休息几天。”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来找你帮忙啊,仙女都是有魔法的对吧?”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实在是太可爱。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夏烟向我背后看去,过了一会儿突然地睁大眼睛。我立刻收住笑,端正坐好继续喝果汁,母亲走到我身后问:“咦?哪里来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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