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之寒 2
冯美君的妈妈在被下放前曾经是县林场监察室主任。她自然知道“事实,依据,法律,准绳”之间的关系。任凭那位邓组长怎么花言巧语的劝说,她都是坚持一个底线:实事求是,不编造, 不瞎说。
这令那位县公检法的邓组长十分不满,然而作为办案高手的他,也有的是耐心和有的是手段。他站起身,双手扠着腰,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盯着眼前这位美丽的高个子女人,用不高但却很有震慑力的语调说:
“机会稍纵即逝,我希望你抓住机会,把握机会,运用机会。识实务者为俊杰,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我相信不会需要我一句一句的教你怎么说吧?”
冯美君的母亲闭了眼,她不愿意作无谓的哆嗦。
在人生的舞台上,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女儿才一岁就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划为右派,被她的前夫所抛弃;在一九六四年的所谓“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又被下放回丈夫所在的农村。其实都是为了一个原因,就是不肯出卖色相,不肯与那些“现管”们曲意苟合。假使她能“灵活”一些,逢场作戏,或许她会活得很风光,也许还会官场得意,扶摇直上。
沉默,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比方说,你搞投机贩卖布票------。”邓组长在绕着冯美君妈妈踱了几圈之后提示。
“上一次我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吗?那几丈布票根本不是我买的,是我女儿的一位同学的父母送的。我把它送给了更需要的人,我没有收取一分一文钱,有我们林场的陈主任是在场人可以作证。”
“我这里还有别人的举报信,你在去年一年时间光在你们大队就购买布票七千多尺。用于贩卖投机,谋取暴利。”邓组长的声音很阴,阴的出水。他说完,双眼狼犬一样盯着冯美君的母亲,他希望一次便将对方击倒,使对方迫于他的淫威,毫无还手之力。
却没想到冯美君的母亲却哈哈的笑了:“我知道邓组长是县里的办案高手,假设和推理的能力都是数一数二。可你的说法漏洞太大,我们大队全大队不足六百人,按每个人头国家发一丈二尺布票计算,全大队不足七千二百尺。光我就购买贩卖七千多尺,难道没有人买过布,也没有人做过衣服了?这七千多尺布票不是个小数目,购买谁的,卖给了谁?谁能证明我在哪些人手里买了那么多布票,又卖给了谁?那么多布票,到底流向了谁的手?他买那么多的布票到底又流向了哪里?”
邓组长意味深长的说:“这些,我们会查到证据,也会给你答案的。’”
“这么看来,邓组长对我本人真的是要置之死地而后快了?”
“我们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用法律来惩治你的罪恶,是为了挽救你,不让你坠入万劫不复的深坑!”邓组长有些气急而恼怒起来。
“照邓组长的意思,那你们认为我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冯美君妈妈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那位邓组长故意不动声色,使自己态度平和了一些:
“我们法律工作者的责任,就是要把你们那些黑暗中的罪恶揭露出来,昭示天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黄美娟的母亲放缓和了语气,“我希望你们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要制造冤案,错案,假案!害人终害己,不要弄到天怒人怨,天理不容!”
那年月,谁办出了惊天大案,谁就立功受奖!法律不完善,指鹿为马,草菅人命。又有谁去过问?你可以想象,连党和国家的高级领导人都可以蒙冤受屈,制造奇闻,吸引眼球。只要自己立功获利,谁还在乎一介草民百姓是死是活?
刹那间,邓组长的脸色,又冷若冰霜,丝毫不为所动。他只会按照他的思维程序往下走,根本不会因为外界的的任何情况而改变他的既定思路。
他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你进行投机倒把活动的大量证据,并且有大量的证人证词,不管你同意也好,反对也罢,都不会影响我们对你进行定性和判刑。”
由于无法禁受剧烈的心理冲击,加之一股莫名的悲愤冲上脑门。冯美君的母亲又一次晕倒在舞台上。
当她再一次幽幽醒转,时间已经是第四天的早晨。
“妈妈,妈妈,妈妈!”那是她的小儿子在叫唤着她。小儿子给她送饭来了,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母亲,摧心裂肺的哭叫着。
在儿子的记忆里,母亲永远是那样的善良美丽,永远是他姐弟生活中的良友和益师!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让他们的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现在她的母亲又昏倒在公社的舞台之上。
悠悠醒来的母亲,听着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心想到自己遭受的莫名的冤枉,禁不住悲从心来,双泪横流。
“妈妈,妈妈,妈妈!”儿子在悲怆的叫着。她禁不住抱紧了儿子,痛哭失声:
“我的儿呀,妈妈被人给冤死啦!”
小儿子也许年龄还太小,不能完全理解母亲的话的全部含义,只是哭叫着:
“妈妈,你吃饭。妈妈,你吃饭。”
冯美君母亲吃了儿子送来的饭,摖干泪水对儿子说:“妈妈那么也没那料到,妈妈只想堂堂正正做人,却会给你们姐弟带来这么大的痛苦。儿子,去找一下哥哥,让他送你到你爸那里去!”
“哥已经陪我给我爸和我姐打电话了。”冯美君的弟弟年纪不大,却懂事,“妈妈,我不能走。我要给你送饭。没有小毛给你送饭,妈吃什么呢?妈会饿肚子的呀。”
冯美君妈妈说:“小毛乖,妈妈已经吃饭了。你快去学校上课吧。”
小毛刚走,邓组长和段社长就来了。
邓组长在桌子前坐定,便又将右脚架在左脚上,点燃了一支香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用狼犬一样的目光审视着他的猎物。段社长嘿嘿干笑两声,阴阴的说
“我说了要挽救你的嘛。怎么样?你是聪明人,怎么就不懂得吃小亏占大便宜呢?”
冯美君的母亲很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邓组长,段社长,你们两位父母官都在这里。草民和草民一家的命运都操在了你们的手心里了。我想知道,我究竟因为什么跟你们结下了什么仇?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结下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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