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场雪，也是齐温來c城那么几年中，见到下得最大的一场雪。
一开始还是同花瓣大小的雪花，刹那就变成鹅毛般的大雪，成片成片地落下來，掉在人脸上，都有些发疼。
“还站在干吗！沒听见我说的吗？”新來的主任利索地转头，秀发上的几片雪花就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沒了踪迹。“还是一个个都不想读书了！”
严厉地话在宣传栏四周响起，那围成一团的人群逐渐开始躁动，慢慢散了开去，那场面就像沾了墨渍的宣纸。
“主任，那个人是个变态，他和男人上床！有艾滋的！”声音从散开的人群中响起，让人捕捉不到是哪个人说的。
“对，那个人是个变态，赶他出学校。”又有不少人附和起來。
“行了，这件事学校会处理的。”主任朝人群说完转过身來，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很老成的黑色镜框，瞧去一副很古板的样子。“你怎么还不不走？”他是对季流旁边的齐温说的。
“早上沒课。”齐温有点忐忑地看着这位新來的主任，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会不会一竿子打死季流？“主任……季流他……”
主任伸手，阻止齐温的话。他扭头朝几乎傻了的季流瞅去，瞥见他柔软秀发上黄色的液体，稍微皱了下眉。“你叫季流，是吗？”
“我不是变态……我沒有艾滋……”季流那双杏仁眼沒有焦距，空洞洞的。
齐温大手搂住季流，牢牢抱住季流颤栗的身子，满耳都是季流那重复了不知几遍的话，齐温心像被什么揪住似的，难受的很。“我知道，我知道……”
“齐温……送他回家吧。”
齐温侧头瞧见主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主任……学校开除季流了吗？”齐温控制着声音不颤抖，但最终还是带上了一丝颤音。他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大学生而已，这样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他不是秦商，也不是乔宇……“主任……这些照片可能是处理出來的，你们不能就这样把季流给开了！”
“校长办公室也收到了这些照片和一封匿名信。”
齐温拍着季流的后背，认真听着主任说着。他说，“信里装着那些照片的底片……”后面的话齐温听不真切了，有底片……那就意味着这些照片……全部都是真的……
“主任……学校是一定要开了季流是吗？”不是想象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相反，齐温说话时很平静。
“校长最近不在学校……要等他回來才能做决定……”
“这样啊……那我送季流回家。”齐温回应完主任的话，松开怀里的季流，小声道：“季流……我们回家找乔宇，好不好？”
那像个雕刻般人儿听到这话有了点反应，像死水般的眸子也有了点光泽。季流眨眼，点点头，“乔宇……我要找乔宇……”说着跌跌撞撞的朝通往校门口的那条道跑去。
季流此时的样子比那次知道小刘死了时的样子还要令人不安。
唐然在寝室等了老半天都沒有见齐温他们进來，他沒敢下去，他怕自己一下去就被人围住，然后所有人都叫他去打死那个变态。而现在，他在寝室里怎么也等不下去了，随手抓起一件外套就跑出了寝室。
“唐然……找那个变态去吗？记得把他赶出去，看着就恶心！”
刚关上寝室门，对面同系的学生都愤愤的和他说道。唐然白了那小子一眼，骂道：“妈的！”撒腿就跑下了楼梯，匆匆走着，还时不时给齐温打着电话，却沒一个打通。
出寝室才发现下雪了，空中的那些雪花，忽聚忽散，轻轻盈盈的。抬眼望去，学校里种植的树木都覆盖上了一层很薄的雪。今年的雪下的有点早……
等他走到宣传栏处，早就沒了半个人影。宣传栏上季流那些照片已经被拿掉了，玻璃窗外面写着那两个大字，“变态！”那么显眼。
地面上有着刚落下的雪花，还沒将那些垃圾袋，矿泉水瓶覆盖。
唐然搓了搓双手，呵了口热气，又拨打出了齐温的电话。手机里是长年不变的“嘟嘟”声，听着听着，唐然不由觉得浑身急躁的要命。
就在唐然以为这次又要听到那个该死的女人机器式的话时，电话被接通了。“齐温你他妈的耳背啊！我打了几个电话啊！”
“唐然……你说的轻点，季流刚睡着。”
“你们不是回学校了……在哪啊！”听到齐温的话，唐然再气都还是放低了声音。
“我们在外面……”
唐然舒出了口气，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着落了，这件事沒让季流那小子知道就好。
“唐然……我们看到那些照片了。”
齐温后半句让那颗还在着落的心脏“嘭”摔得很用力，“你说你们是回学校后看到那些照片才出去的？”真是该死，这么说刚才传到寝室这边的那几声飘渺的骂人声就是在骂季流了！他居然还呆在寝室，沒敢出去。真是该死！
唐然恨不得拍上自己几个耳光！
“唐然……给我和老师请几天假。”
齐温这话说完就挂断了通话，从声音上來听，齐温的声音有点沙哑，很疲惫的样子。
雪下得越來越大，风绞着雪，团团片片地砸向站在地面上的唐然。像是被沙子砸中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雪的缘故，唐然觉得浑身都好冷，骨骼肌拼命地颤抖着。只是想大家好好念完这个大学……可为什么齐温变得心事重重，季流又出了这样的事……
喜欢男人怎么了！喜欢男人就是变态吗？谁定义的！他唐然才不管他家季流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只知道季流是他的兄弟，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兄弟！
唐然蹲下身子，从地面上抓起一团雪，捏了捏，待捏成不大不小的球时，他走到宣传栏前，抬手认真擦起写在玻璃窗上的两个字。
抓着雪团的手通红而微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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