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亮亮的光线从玻璃窗中透过来,下面被染成蓝色的两块更是晶莹透亮鲜艳夺目。院中那棵高高的女贞树顶着少数几簇已变成黑紫黑紫的果实,叶片也为了抵御冬天的严寒变的厚厚的,墨绿的叶面上落满了灰尘,不过这会在清晨的阳光映照下泛着白色的光影在窗玻璃上摇弋着。挂下屋檐的蔷薇枝条没有了往日的俏丽,几斑黄黄的叶片无力地在初冬的风中飘荡,经过一年的折腾她已美人迟暮早早有了越冬的气息。
传来外婆青浦沪语口音的招呼声:“吃早饭啦!”
泡饭加油条,这可是他们家招待贵客的早餐。自从外孙下乡以后,她看到赤脚巴手的人都当成是教育外孙的老师,不要说穿了四个兜的半旧中山装的周建国了。她把背着枪的建国当成了大干部。金白发现外婆确实老了,端碗的手在微微发抖,慈祥的脸上闪着怜悯苦涩还有一丝不安。金白最不愿看见每次下乡时外婆在他背后流泪的样子。
金白和建国都想在城里多呆一会,在街上多转一会。其实金白最想让更多的熟人同学街坊邻居看一下他飒飒英姿五尺枪的光辉形象,而且还是崭新的AK47。两人从金白家穿过小树丛走过人民河边,踏着小巷长着青苔的石板,步上城里最大的商业街。他们度着八字步在反修路的柏油路面上从东面走到了西面,又从西面走到了东面。金白觉得好久没有这样悠闲这样潇洒这样意气风发趾高气扬。身边的周建国作为副班长,肩上杠的是步枪,自己今天挎的可是冲锋枪。这是民兵营长兼武装民兵副连长所佩武器。不要说裤兜里还有三颗壳上泛着紫黄色光芒的涂铜子弹。他下意识地把右手伸进了裤袋反复摩挲着,恨不得在几个姑娘檫身而过时拿出来在初冬的阳光下照一下。不过匆匆走过的城里人并没有对束着瘪瘪的武装带拎着冷冷的铁家伙的乡下人有什么特别的兴趣。金白偷偷斜着眼看到从身边走过的眼圈黑黑的大概是丝绸厂下夜班的女工的眼睛里并没有惊喜羡慕的眼神。或许她们太骄傲了,她们是时代的骄女,她们根正苗红,她们无需下放,她们的眼睛盯着“一颗红心头上带,革命的红旗挂两边“的整规军。或许她们太辛苦了,三班倒,一人要管多台机,热水泡死了蚕蛹泡开了茧,也把她们的手泡成了老太婆。她们现在最向往的是家中的床和抹手的油。
金白觉得越来越无聊了,不过他还不想放弃这难得可以炫耀的机会。他想到了成华。刚才走过小树林边一个浅浅的大坑的时候,那天晚上酸酸甜甜的一幕又呈显在眼前:
徐刚来到了他家。张小芳和剧团里一个搞卫生的五大三粗的姑娘打得火热。话头当然就从这个姑娘开始,直到这个姑娘所讲剧团里的奇闻佚事。
那个饰杨子荣的演员如何如何有许多女孩子在追。那个团长兼琴师的和某某女演员什么什么。不过徐刚再三强调,小芳朋友讲的都是事实,但不可随意外传。这关系到她朋友的饭碗,她就是这么对他讲的。不过还有不能外传的事。
再近《红灯记》中演李铁梅的女主角一改平时谦虚谨慎的样子。有人说是晾在宿舍窗前的胸罩又给人偷走了,这可是她那个在上海码头支左后又驻在那里的边防军连长从一个外轮上的海员手里取来的,当然这海员来自社会主义国家。“李铁梅”就是这么讲的。有人说这只是表面现象。原因是她们团就要排的《智取威虎山》中的“小常宝”一角给了新来的一个知青。
这时金白心也不知怎么腾的一下,身上还出了一生汗,竖起了耳朵。
徐刚见金白越听越认真,他也就越讲越起劲。估计添了不少他自己的见解,他那里知道金白心里的躁动和不安。
听说那新来的妞身条和脸盘都一流。年轻、还有一点舞蹈功底,还在什么比赛中获过奖,是破格进的京剧团。不过真正的原因……。
徐刚压低了声音:“她和县里的领导有一腿。”
金白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不要道听途说!”
“什么道听途说?小芳的朋友亲眼看见的。”
“看见了什么!”金白又坐了下来。
“那个领导经常来,而且来了就要找她谈话。有时还是单独谈,一谈就是几小时。”徐刚说。
也不知是小芳朋友的原话,还是这个当厨师的职业习惯—添油加醋。不过还是使金白本来就悬着的一颗心又加快了颤动。
他强装轻描淡写地说:“领导对新来的演员多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徐刚也不看金白的脸色,一个劲地说下去:“小芳朋友经常看见他俩头靠头在排练厅里窃窃私语,有时还哈哈大笑。这个矮个的领导原来不大来,就是来了也是一本正经,从来不和女演员多话。就是和原来那个女主角也是打个招呼就打住了。大家都很怕他也很尊敬他。团长见了他也是点头哈腰一口一个是。”
金白的脸变的有点苍白。徐刚仍旧沉浸在复述和改编女朋友朋友讲话的兴奋中,根本不知道他讲话中的主人公就是成华。
金白抱着一颗快要酸掉的心,终于约到了日夜忙赶革命样板戏的成华。两人第一次步出家门走在城边金溪湖边的小桥上。满腔的酸水没有吐出来,就记住了成华的一句话,和一不小心掉入这个挖掉乱砖后遗留下来的浅浅的大坑中的她。拉上来时的激动和温馨,很长时间抓住姑娘左手的右手都觉得麻酥酥的。他原来觉的有点夸大其词,现在相信了,据说那些和伟大领袖握过手的人能长期不洗手以保存与伟人接触的感觉。他要不是因为拉成华的右手经常要用的话他也会不洗手的,至少当晚不会洗,这可是他俩的第二次握手啊!还有一句话就是:“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这可是她对于他们将来最直接最明显表白的一句话。
心变的酸甜酸甜的。
不知不觉中金白和建国来到了县京剧团的门口,肩上的枪加强了不足的中气。
金白上前问:“我们是成华的同学,是否可以麻烦通报一下。”
确实“枪杆子里出政权”!平时看人阴阳怪气讲话不冷不热的看门老头热情了许多,立即到里面叫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着比金白还要失望的口气说:“不在!出去了。”
黑黑的岸边站满了人,妈妈和姐姐金秀妹妹金铃在河边乱转,大个子的徐刚和瘦瘦的史全也在四处寻睃。
岸边渔船上的一个老太婆说:“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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