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一会儿割资本主义尾巴,一会儿批判小农经济,一会儿不为反动路线生产,庭院经济变得潦倒散乱。可走进县里老爷们的官邸,反而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只有着红色羽毛的大公鸡跳上了屋顶,也不管是不是早晨,引颈高歌起来,大有“一唱雄鸡天下白”之势。一群白色的母鸡匍匐在墙根底下咕咕咕地叫着,像妃子一样争宠,像四类分子一样老实。一群小鸡钻进了用向日葵的茎,编成的篱笆中,毫无顾忌地在作物中穿梭,不时用黄色的尖嘴笃一下长着紫红色叶子的笕菜。
徐元臣下了自行车,他怕把水泥路中摇摇摆摆还不时从尾巴下冒出一串大便,平时得不到河水的清洗披着肮脏羽毛的鸭子压着了。这个在周家庄撞死一头牛都没人敢管的汉子在这里像个新媳妇一样小心。他认为这些扁毛畜生的级别要比他高了许多,这可是他十几年的部队生活给他养成的习惯,对上级绝对听话和忠诚,领导养的畜生在他眼里也就成了领导。
他推着车来到大院最后面的左边中间的两间平房的门口,把书包架上的一大袋东西和龙头上的一只黑色人造革包提了下来,把车架好才开始敲门。
一个比他矮了整整一头半的人,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妈,我来了。”徐元臣先向母亲打了个招呼。
矮个子男人想把门口的那一袋东西提进来,空了空就放下了:“什么东西这么沉。”
“我来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点新面粉,小机特别加工的。你不是最喜欢吃这面做的馒头和妈擀的面吗?趁妈在这里让她给你多擀几次。”徐元臣轻轻用手一提就一口气拎到了后面的灶披中。
徐元臣弟名徐帅臣,人生得确实帅。一米五的个子小巧玲珑,比徐元臣小一号的脸盘英雄气概,同样的络腮胡子大蒜鼻。一奶同胞象是象,但差距也真不小。除了个子连性格都有天攘之别。徐元臣是唯上级的命而从,而徐帅臣是县里有名的造反派;徐元臣是看见女人就想要,老少兼收没回票,而徐帅臣是三十而立没老婆,上门介绍全推掉;徐元臣是滔滔不绝聪明外露,徐帅臣是闷闷不响手段不凡。所以和他一起造反起家的农总司令工总司令学总司令回乡的回乡坐牢的坐牢下放的下放。他这个机(关)总司令还稳坐在县委的四把手位置上,分管文化教育卫生系统和意识形态的工作。说是四把手,其实除了部队来的第一把手外,其余两个结合进来的老家伙根本就不在他的眼里。不过他现在官做大了城俯也深了,轻易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徐元臣从黑色人革包里取出两瓶60度的“竹叶青”酒,此酒色泽微青,据说是用竹叶的汁做酒引吊的高度烈性酒。徐元臣知道他弟就喜这一口。
果然看到此酒,徐帅臣的眼睛睁大了:“大哥你还真有两下子!哪来的。”
“我一个战友给我带来的,现在市面上60度以下的‘竹叶青’比比皆是,而此类竹叶青酒听说是专供部队高级将领的。我想你就喜欢此牌子的酒,就给你带来啦!”看样子这兄弟的感情还不错。
“那就多谢大哥了!”徐帅臣说。
“兄弟俩客气什么?我这还不是‘窜条钓白鱼’。”徐元臣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你走的时候到我酒柜里拿就是了,里面还有两瓶茅台呢。”徐帅臣轻描淡写地回答。
不一会徐母端上饭菜,两兄弟开了一瓶山西杏花村的汾酒干起来。
几杯下肚徐元臣就诉起苦来……
徐帅臣说:“最近上面形势有些变化。前天县里还收到上面的最新指示,要抓革命促生产要批判‘不为错误路线生产’的口号,还要追造成停工停产的幕后操纵者。批林批孔要在党委领导下进行,特别是**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批评**说:‘不要设两个工厂,一个叫钢铁工厂,一个叫帽子工厂,动不动就给人带大帽子。’我县的一批老家伙本来被整得快抬不起头了,我原单位姓齐的那个也被重新靠边,现在又都蠢蠢欲动起来,昨天还被复了职。他儿子不就是你那个‘蚊帐事件’的主角吗?你的人民来信也不少,到我手里的都给你压下了,不过保不准他们还要望上捅。所以自己也要注意一点,不要在生活小节上犯错,那犯不来!”
标兵书记被弟弟教育了一番,心里虽然不是个滋味但又不得不服。
这造反真锻炼人。这个比自己小六岁连高中都没考上平时游手好闲的兄弟,多年来在父母和自己的教育下都不长劲,还险些被单位开除了。经过了这几年造反的生涯,现在还真是人模狗样的像个革命干部,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徐帅臣继续说:“你要抓到真凭实据不要捕风捉影,这反动歌曲的事要追查下去,我已和公安局打了招呼。不过此事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底心。自身的事也要重视。现在只要能把生产搞上去就能一俊遮百丑。当然也不要忘了抓革命舆论。年前县里准备搞群众文艺会演,还要组成一台节目参加省里的调演,好的还有可能到北京去,到人民大会堂里给中央领导和**同志演呢!”
这消息无疑给徐元臣注射了一支强心针。这舆论工作可是标兵书记的看家本领,最近这“活学活用”没那么吃香,影响也越来越小,他标兵书记的光环也没有以前明亮了。他正想换一种方式来擦一擦他头顶的光环引起世人的注意扩大自己的影响。这文艺宣传正是他的强项。他要通过这宣传手段来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把伟大领袖的指示活学活用起来,使自己发出新的光和热。当然他的大部分光和热要发到漂亮的女宣传队员身上,不过这副产品是他的专利,是不能公开的。
饭后徐帅臣对大哥说:“上次你提起的那件事我已和分管的刘老头说了,再近他儿子也正好要想上大学在找我。你就叫周金锁通知他丈人,那个姓刁的蔬菜大队的书记来硬的就是了,不过也要注意分寸。”
金白烦恼地睡在卧室里,已是晚上十点多种了,外面工地毫无停工的意思,也不知从那里运来了整车的黄石,堆在他家的墙根,好像有意往墙上撞着。工地上1000支光的碘钨灯光折射在窗外,使屋角挂下来的蔷薇枝条发出灰黄的光,蔷薇叶看上去死气沉沉的了无生气。其实院里的花草植物,包栝女贞石榴葡萄藤都是一个样,这是被工地上的灰熏的。周围的人家都搬走了,连史全也走了,他们拧不下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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