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许沁突然出现在梅纪伟的婚礼上,梅琮佳可能也不会想起来在临走之前去看看外公。人,究竟是很难周全得过来,以前答应过妈妈,帮妈妈孝顺外公外婆,和弟弟妹妹相亲相爱,但是,她全都没顾上。
只从老伴儿去世之后,许辛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一天三餐都由二儿媳送到他跟前。梅琮佳听二舅妈说,不是儿女们不管他,是老爷子自己变得独了,不兴孩子们跟他一起住。即便是他自己的原因,他所呈现在梅琮佳面前的样子还是让她很难过。他看到苍老了很多,一根黑色的都不剩了,满面沟壑深深浅浅地存着泥垢,精神萎靡甚至是有一些恍惚。
梅琮佳走到他床边上,握着了外公的手,“姥爷,姥爷你看看我……”她忍不住凝噎。
许辛培半睁着眼睛,愣愣地看了她半天,“这是……这不是佳佳嘛!”又撒开了她的手,“不是,看错了,准是看错了,他们都说佳佳在上海呢,忙,你不知道,茗芝在深圳呢,也忙,她那小子可淘了!男孩子淘气点儿好,淘气点儿聪明……”
梅琮佳强忍着泪花对老人笑了笑,“姥爷,我是佳佳呀,你摸摸,是不是你那大耳朵垂儿的外甥女儿?”她把老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耳朵上,小时候外公就老拽她的耳朵垂儿,说大耳朵垂儿有福,不知道是不是他老拽的因为,她的耳朵垂儿的确比别人的大,也比别人的厚了。
许辛培咧着嘴巴一下,哈喇子淌了出来,“是哩,是佳佳的大耳朵垂儿哩!”
“姥爷,我把窗户开开,通通风!”这屋里有股骚臭味儿。
许辛培把手搭在而后,大声地,“啊?……不行了,老了,耳背!看到你啊,我这心里头,可高兴了!”见梅琮佳起身,立马拉住了她,“哎,佳佳,别走啊,跟姥爷说会儿话,等你下回来,就不知道我在哪儿了。”他用很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了句极伤感的话,让梅琮佳刚刚生吞下去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姥爷,我不走,我去开开窗。”
“哦,你不走了,太好了,可真太好了……”许辛培下床到了橱柜里摸了半天,一会儿找这个,一会那那个,端出来很多零食,和梅琮佳小时候一样那个橱柜一直是外公外婆家里的聚宝盆,只不过之前总是外婆在那么摸啊,掏啊,他只在旁边看着乐,“瞧,这是小沁买来的,这是许霄媳妇拿来的……”
梅琮佳想,他是寂寞了,人就是这么一种动物,不管年轻还是年老,是贫穷还是富贵,只要独处的时候,寂寞两个字都会很容易上身了。二舅妈说他上了岁数就变独了,其实他不是不想热闹啊,是没有精力没有劲头热闹得起来了,想想自己,其实和老公的状态也差不多吧!
梅琮佳把外公找出来的好吃的全都放下,“姥爷,咱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许辛培摇了摇头,“不去!老的没个人样儿了,出去干啥!”
梅琮佳心里一酸,“谁说你老了,精神着呢!”
“人得服老,霄儿的孩子都这么高了,”许辛培用手比划着,一半是开心一半是辛酸,“重孙子都这么高了,我还能不老?!我倒是想着自己还行,想给他们看孩子来着,可人家现在拿孩子可金贵了,不放心让我带……”他心里是寂寞的。
既然外公不肯出去,梅琮佳就一边听着他絮絮叨叨,一边打水洗抹布打扫房间,还拿热毛巾给他擦了手擦了脸,又给他修建指甲,许辛培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让他伸手他就伸手。
“佳佳,你跟茗芝一样贴心,茗芝每回回家都给我剪指甲,对了,你见她了吗?忆恩都这么高了,他们说可机灵了?”
“忆恩?”梅琮佳抬头问。
许辛培一愣,“怎么你还没我记性好呐,忆恩是茗芝那小的,就是你弟弟啊!”
梅琮佳错愕地记起来了,她是还有一个弟弟来着,血管里流着她母亲的血,那年母亲去世的时候周大安带若晨和忆恩回来,她还抱过她呢,一晃就是七年了!他也长成大孩子了吧。
为外公剪完指甲,梅琮佳抬头凝视着墙上外婆和妈妈的遗像,上面蒙了很厚的一层尘土,她愣了一下,就用洗毛巾的水又投了投抹布,搬了板凳去擦相片。她把姥姥的照片擦净了,放回原处,又摘下了妈妈的。
看着妈妈的脸,关于妈妈的记忆又一次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尽管,这记忆是不连贯的、不清晰的、无声无息的,也不是太丰满,但是却像模糊不清的黑白电影一样投影着。
妈妈给了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童年,从小到大,那些只有倾诉给妈妈的心事逐渐被她忽略过去了,她的心反而变得更细腻更敏感。她甚至想,要是妈妈好好的,她也许会把自己心里的苦,对龚潮的痴心袒露出来,让她和自己一起分担吧,那样,她的心就不会这么孤独了!如果妈妈在的话,她相信她会满足她从小到大一个没哟满足的愿望,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爸爸。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多有“如果”。
“要不了多久,我也会被挂在那儿陪她们了!”许辛培很平静地说,他有时候糊涂,有时候不糊涂,没有那么明显的痛感了,但是却能深深刺痛梅琮佳的心。
临走的时候,梅琮佳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而那么声音她却太熟悉了。“梅琮佳,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找我啊,要不是我在我爸的酒店看到你爸结婚的挂牌,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你爸在我爸的酒店里办婚礼,你就不问问他们我是不是回国了……”
是林宇璇,还像小时候一样,说起话来像机关枪一样,梅琮佳只能她呛呛完了才说了一句,“那天那么忙,我哪顾得上呀!”
“好了,我原谅你了,说,你在哪儿呢?”
“出租车上,正去火车站。我晚上八点四十的车。”
“行了,还有时间,我这就过去。”
林宇璇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上了年岁居然还是这样,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赶过来的,梅琮佳刚下出租还在想去哪儿等她的功夫,她就到了,她开的是她老爸林大鹏的宝马,风尘仆仆地下车,“这呢!”
“好快啊,你?”
“姐姐我是一路飙车来的。”
她们就近在一家茶社坐了下来,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而有太多的话要说,这就是朋友,这么些年不见,心和心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没有疏远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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