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儿

    自从庄好汉“白马素车上西方”以后，一晃好几年过去了，许多人都大变样了。当初算命打卦的也不知道他们会有这个结果。那些顺垄沟找豆包吃的庄稼人咋样都不值一提，就说出名上讲的吧：最走运的是田老歪，最倒霉的是甄小抠，最闹势的是劳有水，最趁钱的是十里香。

    田老歪没告倒庄好汉，觉得不够脸儿，没法在屯里混了，全家搬到县城。一般小买卖他看不上眼，想大干又没那么多本钱，确实挺为难。好在他还有一台推土机，就到建筑工地找活。也该着他起暴点儿——他过去的一个老同事在这说话挺好使，特别向着他，几个月的功夫就挣了好几万。第二年他又拉起了一个工程队，专包公家的活干。他会耍手腕，又会摆弄人，当令的都让他喂好了，手下的都让他管服了，就这么越干越大发，后来干脆自个整块地皮，盖了好几栋楼房往出卖。一来二去出名了，县城里有啥好事都少不下他。外地到这来建厂，厂房差不多都是他承包，忙乎不过来就转手包给别人，他从中白捞一大块。熟人见面都管他叫大财主，他说也就是挂个有钱的幌子，这年头必须先送钱，后挣钱，自个剩点有其限。钱多了难免老有少心，原来还是陪客人时才跟着泡小姐，后来闲着没事自个也往那地方钻。他是交了财运又交桃花运——有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姐和他贴乎上了，他一来劲安排个三屋一厨的楼房专养这个小姐。起初是供着这小姐可力量花钱，后来又让这小姐帮他管账。没想到这小姐把他银行存款都提出来，跑得无影无踪。耍了一辈子奸心眼最后让一个小丫头骗了，他吧叽嘴拍大腿，血招没有，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

    甄小抠平常啥事都想占相优，结果却吃了一把愣亏——为珠子的事憋屈得搭上了老命。鹿行长倒台子以后，常有钱让人刷回来了。以前在外边净摆谱了，冷丁回到庄稼院啥也看不惯，整天摔打眉毛皱的。珠子劝他，他反倒向珠子发脾气。珠子不让他挨着，他才能老实一阵。转眼快一年了，珠子生了个女孩，瞎咋呼不乐意了，经常磨磨叽叽，也不好好伺候月子。屋子冰凉，吃饭还不顺心，珠子一股火就没奶了。孩子喝不惯奶粉，饿得直叫唤，那个闹心劲就别提了。好容易熬到满月，按规矩回娘家躲骚窝子。常有钱非得让她陪着睡觉，她不干，这傻家伙急眼了，连吵带骂，还把甄小抠家玻璃砸了好几块。油瓶子一来气，认可让珠子当家姑姥也不回老常家了。常有钱依仗在银行认识几个人，就到法院把甄小抠告了，要求退还彩礼钱。法院送来了传票，让老甄家去打这场官司。甄小抠已经让法院那帮人吓破胆了，一见着大盖帽腿肚子直转筋，怎么也不敢去，可是又害怕干挺着事更大，连着好几天就这么二难受。憋气窝火又担心，再加上那小孩连哭带叫，他不知不觉得了阑尾炎，肚子一劲儿疼，又舍不得花钱去看病，就吃几片止痛药糊弄自个。后来疼得张跟头打把式直叫唤，这才张罗上医院。大夫说：人都这样了咋才来，治不治恐怕都没啥意思了。没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肚子拉了个大口子，折腾了好几个钟头也没整明白，最后死在了手术台上。白花一万多块，人也没救过来。油瓶子眼泪都哭干了，见人就说：全怨老常家那个虎小子，不然好好的人那能虎巴的得这个暴病啊！。

    劳有水捂捂扎扎的当上了公安局副局长，和他一块提上去的还有个外号叫整景的。俩人过去就是铁哥儿们，好得象一个人似的，也就是多个脑瓜子差个姓，干啥事都不背着。刚开始搭班子的时候，俩人还挺合手，你帮我托人，我帮你平事，搂着钱了都能沾巴点儿。后来大局长要退休了，俩人都想争那个位子，虽然大面上还没闹掰脸，背地可都铆足了劲。劳有水花花心眼子多，架弄两个手下的到上边去告整景，什么贪污腐败勒大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整景挨收拾了，自然不甘心，一气之下把劳有水那些烂眼子事全抖露出来了。劳有水一看反正也没好了，临死得抓个垫背的，干脆把他知道的整景犯的那些毛病都告诉了办案的。俩人本来就知根知底，交代的那些事当然笔笔有踪，一查就实。结果狗咬狗一嘴毛——俩人谁也没当上一把手，反倒把原来的副局长都弄没了，最后都进了监狱。这事轰动了全县城，不少人家放鞭炮，小贩多少年的货底子几天全卖出去了。

    十里香凭着一张小脸两条大腿，很快就在长河城吃得开了。她把狗蹦子踹了，成了甩手自在王，想和谁扯随便，再也没有碍眼的了。和她来往的，不是科局长，就是实权派，全是城里有头有脸的。虽然不象出台小姐那样明码市价一把一利索，可是这帮人都挺讲究，绝对不白玩，她提出啥事都头拱地去办。有这么多相好的帮着护着，她就开了个大酒店，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到这来的不是大官就是大款，花钱象流水似的，连眼睛都不眨巴。十里香把他们答对得乐乐呵呵，很少有人挑毛拣刺。那些管事的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好酒的时常不短请他喝一顿，好色的让小姐陪他玩几回，贪财的给他拿几个。还有没安排好的，有意去找茬，十里香就搬出靠山，让他撞一鼻子灰。照量几把，都败阵了，再也没人敢到这儿来扯别的了。十里香稳稳当当的做她的买卖，天天大把进票子，成了全城知名的富婆。闲着没事，她就披金戴银的，坐着轿车，带着保镖，回小窝棚村转上一圈，这走走那看看，象大官下来检查工作一般。勾大铲那帮亲戚气得直翻白眼根子，胆小的一看她来吓得躲挺老远，都怕她是来报仇的。勾大铲更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有这俩下子，不如当初跟她跑了，如今不是清等着享福了吗？有这样的媳妇当王八也值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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