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酷的升学竞争中，孩子最忌讳的就是学之心不诚，是否有真诚的愿望就看是否有对纪律的自觉需要。这是多么敏感的神经，只要对纪律稍有不满，学业就受到严重威胁，以至失败。我多么渴望你能像张玮们一样，亲近和信赖我，把我视为良师益友。如果她们对纪律还有意见，那是纪律还欠严格，屡次提议我应对违纪的孩子更强硬更严厉。你似乎天生与张玮们格格不入，我怎能不担心你呢？我不知说过多少次，一定要与父亲高度一致，把父亲的要求升华为自我要求，决不能与父亲抵触，否则只能害自己。“高考是自己的事，不是爸爸的事，一定要有高要求，高目标，千万不要怨爸爸。”我多少次叮嘱。我细细地观察你，研究你是否不满，学得是否不情不愿。在我眼前，你总是规规矩矩坐着，似乎在学习，但决看不到像张玮一样的激情，下垂的眼皮似乎很沉重。
比较其他孩子，我确实严一些，因为你的成绩差一些，我的忧虑深重一些，特别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主要表现为，你与我在一起的时间更多，我的管理延续到课外，似乎对你要求更严。纵然这是错误，也绝对可以理解。有的孩子周末可以放纵一下，你却不能，我的眼睛一直在你身上。有时，我因事出门，你仍感觉到我的眼睛监督着你，使你不敢动弹。我是那样忌讳在家里随时干涉你，不到不得已时，我是不提醒你的。我非常害怕你受到压抑，把我的要求变质为压迫，得不到自由。你的天性那样好动，在我的教育下，你似乎坐得住了，但我怀疑，天性难以改变。你枯坐在那里，我总怀疑在耗光阴，所以常常忧心忡忡地提醒你，在学习吗？注意力集中吗？是心甘情愿吗？有热情和斗志吗？在与难题的斗争中发现乐趣吗，就像父亲当年一样？你半天半天呆在屋子里，真是在用功吗？
你极少回答，显出烦腻疲惫的神情。你的沉默里含着那么多不愿说的内容，我跟你母亲就老是不放心。你显然没有斗志和热情，而且受到我的压迫，我怎么不担心呢？每次考试成绩下来，这种不放心就到达顶点，不能不把那些话第一千次向你叨念。我是那样害怕，你是为我才苦读的，或者说你不能不为了我而苦读。我向孩子们说过，“听话”这个词含着可悲的命运要素。我反复地讲，只要在环境意志下学习，就一定会非常痛苦，而且注定沦为环境的牺牲品。环境为什么能成为可悲命运的强大势力？不就因为盲目顺从或盲目叛逆环境吗？每个孩子都是自我的主人，学习是高度自主的行为，否则便注定被题海淘汰出局，而且饱受痛苦。如果父亲给你压力，你必须升华为自我压力，方能转化为动力，像张玮一样积极挑战难题，体验到豪迈的战斗激情，才彻底改变高考命运。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高考都是不能不挑战的命运，而未来人生何处没有挑战？为什么要在环境的压迫下苟延残喘呢？
有一次，你终于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其实是偏见），转达别的同学的意见说，我是应试教育统治的机器。这哪里是同学的意见？分明是你的心声。你的神气似乎是幸灾乐祸，因为有学生反对我，又仿佛有报复的快意。我很惊骇，又一次体验到莫名的恐怖和慌乱，生动地回想起民评时孩子的阴损，也由此洞见你失败的根源。“愚蠢”这个词又硬硬地掷向你。我能怎样做才算正确呢？难道纵容你们懒惰，任高考的命运摆布，剥夺你们升学的权利，我才算是正确了吗？你原来不过是为了顾及我的权威，才做出听话的模样，成天练坐功。也许你早已抛弃自己，不过做出苦学的样子来安慰父亲。鲜明的态度反映你贪恋恶习而拒绝父亲，宁愿任高考消灭自己也要拼命抓住懒惰软弱的安逸。
你哪里了解自己？自以为是听话的孩子，规矩地坐在那里，在苦读，从不认为自己是叛逆者。其实，你是最顽固的叛逆者，没有哪个时刻是乐意学习的，也才在一道道难题面前却步，肆意夸大困难的力量而缩小自我力量。可以想象，失去热情和斗志，每天十六个小时坐着的痛苦，而瞌睡一直压迫着，想睡而不能睡。你实在是在我监视下怠工的奴隶，真要是能考得好成绩，那才是怪事。为什么你本能地感觉到与父亲不和谐？为什么你不能亲近父亲？全在于贪恋廉价的安逸，誓死维护懒惰软弱的尊严，也才失去尊严和光明的前途。
父亲要求你去苦斗难题，去残酷的竞争中争到生存的权利，决不是轻松的事，只要有丝毫不满，你便无法接受挑战。我所以要这样要求你，那是为你未来负责，希望你能深刻认识到高考严峻的人生意义，从而把父亲的要求升华为自我要求。这是全部问题的关键，只有把环境的意志升华为自我意志，环境才成为自我成长的积极因素。与恶习斗争的武器是思想，与环境斗争的武器同样是思想。贪恋恶习的安逸，就会对环境产生偏见，盲目地叛逆老师；只有靠逻辑的力量才能诞生思想，只有独立的思想才能指引行动，在行动中开辟崭新的天地。老实讲，我俩天天生活在一起，只凭屋子里的空气足可以臭出你可悲的考试命运，因为你只要在父亲身边就感觉到压抑和隔膜。如果热爱自我，对前途负责，父亲是那样可敬可爱，是人生难得的良师益友，你在父亲身边就会很快乐；如果抛弃自我，拱手放弃升学权利，拼命抓住虚幻的安逸，父亲就那样严厉，令人畏惧，你在父亲身边就很不幸。
在父亲看来，高考的逻辑如白昼一样清楚，只有迎战高考方能争到升学的权利，去到理想的大学求学；放弃高考则前途暗淡，注定未来坎坷。殊死一搏，非要实现高考目标而决不罢休的思想和意志就诞生。这思想如灯塔一样雄踞于张玮心中，为什么就与你无缘呢？在思想的照耀下，黑暗的恶习以及由此带来的安逸就洞若观火。年轻的生命伟大的自我革命无不是在思想的指引下成功的，而所有人生暗淡的可悲生命无不是陷落于黑暗的恶习，为贪图廉价的安逸而葬送前程。父亲为什么不仅不能为你创造快乐，反而给你造成不幸？父亲何曾想给你带来不幸？为什么不能在父亲压迫你的痛苦中寻觅出路？只要思索父亲压迫你的痛苦，理性的光辉就会照亮黑暗的偏见——以为是父亲在迫害你，思想就会悄然诞生。在天底下，除了父亲，没有人为你未来着想，真正为你的未来而痛而忧，难道是父亲给你不幸和痛苦的吗？分明是因为固守恶习而制造的不幸和痛苦啊！
是的，有多少父母打着为孩子好的幌子，剥夺孩子独立自主的权利，为孩子制造不幸，可我是多么渴望你能独立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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