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是什么让你每次失败。你既迷信失败,就根本不在乎失败,哪里能理解分数对命运的巨大影响?张玮们为争高分而孤注一掷,你何曾像她那样渴望高分?失败(只是她认为的失败,即没有争到理想的高分)对她产生多么强大剧烈的冲击!你只表面地知道高考失败的含义,可决不明白其命运意义。在冥冥中,你根本不在乎升不了学,或者早已作好准备,就像被牵向屠场的羊,不作任何挣扎。你哪里在乎被赶进社会底层?甚至决心作殉难者,抱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豪气。张玮太过忧惧紧张,我鼓励她训练镇定刚强的个性;你太过从容,我怎样也呼唤不醒生存的危机。、
你哪里知道,你抛弃自我的执着给了我怎样的苦恼?你哪里知道,你正是庄子的信徒,在闲适无为中享受青春?
我还沉浸于失败的痛苦里,你就显出活泼的气象,特别是我没有在时,你是怎样安于失败命运的孩子啊!你要拼命抓住快活的尾巴,很快从失败的阴影里挣脱。
我巡察晚自习时,教室很寂静,突然发现你笑得很灿烂,那是显然超然学习的快乐,是嬉笑的快乐,跟小孩子没有什么差异。可更令我惊骇的是,你居然对我的出现浑然不觉,而是拼命把快乐演绎到极致。你立起来,俯身越过桌子,用两臂抱住前面男生的腰(或者类似的动作)。我认不出你,你仿佛在噩梦中变形夸张,嘴脸给一种乖张的兴奋扭曲成狰狞的模样。你像要对男生发出突然袭击,男生因全然不知,老实地埋头做什么。看起来很陌生,这哪里是我的女儿?分明是魔鬼——叫我斗得苍老而无法消灭的魔鬼。
对这种行为,我从不屑责问,你在干什么。当你从异样的寂静里发觉不对头,从眼梢终于发现我锋利的眼光时,你凝滞了片刻,笑容收敛太快,脸色呆滞。你立即收敛时的模样是鬼祟又一次生动的表演。在父亲背后,永远还有另一个女儿——见不得父亲的女儿。你大概跟我发现你一样,很是惊骇。我责问值日干部为什么不记录你的违纪。每个孩子都在与高考斗争,你的行为也实在匪夷所思。
你创造过许多这类细节,塑造鬼祟的形象,凭着你的智商,似乎永远都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不然怎么老是如此呢?你怎么知道,在我看来,你的举措无疑是重大不幸的降临,标志蒙昧生命必将在高考中彻底失败?你扭住童年的快活不放手,纵然葬送学业把升学的权利拱手让给他人也在所不惜。越想越觉得荒诞,仿佛压根就没有发生这种事。
我感觉你离我好远,而离魔鬼好近。由于我无法理解和接受,总认定魔鬼附着到你身上,这时的你沦为魔鬼手中的傀儡。你真是陌生得令人惧怕的呀!哪天,你能战胜这魔鬼,不论在眼前还是背后,你都诚实如一,父亲就得到解放,可以放下你而心头踏实了。退后一步讲,你的追求快乐就算神圣不可侵犯,纵然临到死亡也要快活,可为父亲的不幸着想,也该与廉价的快乐告别了啊!你难道永远不明白,在与难题的搏杀中,童年的快乐显得如此荒诞?
我的眼光停留在你身上时,确有些不善,自己也感觉肃杀。如果这时我想,要是你不是我的女儿,该多好啊!你会怎么想呢?你又会想起那件事,我赞扬某个女孩子时,你很委屈:怎么不把她当自己的女儿?在情感上,班上许多孩子与我都很亲近,你始终坚守偏见而与我保持距离。其实,在未来的父亲身上,把别人的女儿当作自己的女儿,把别人的儿子当作自己的儿子,这种感情将日益普遍,但我决不“抱养什么干女儿”。就算你感觉到这眼光的锋芒刺得你生疼,也决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苦。不仅现在不知道,你未来大概也难知道。这种痛苦使我的错误又一次赫然显露出来:我怎么能把生命寄托在你身上呢?孩子啊,我是多么渴望放下你,全力追求自己的事业!
不把你看作我的女儿,在你,是多么大的委屈和伤害,怎么能接受呢?你一向对此是那样敏感,生怕父亲对不起你,可你哪里想到,这是源于自私。你更不会理解,你是怎样伤害父亲,一次次残酷地毁灭父亲的希望,父亲是实在承受不起爱你的重负,才不能不产生放下你的念头。有多少家长在屡次失望后,对孩子冷漠置之,不再把孩子的问题拿来折磨自己。我是永不觉悟的父亲吗?你用惊人低分击打得我喘不过气,还似乎不满足,又用魔鬼的举动狠狠地摧残父爱。难道你真是承受不起父爱了吗,犹如我一样?
为什么你不能很好的进步?也许正因为我为你担着一切,才对自己不负责任。为什么你要坚持认为是为父亲读书呢?父亲的忧患是杞人忧天,你以为有父亲忧患,也就用不着忧患。班上许多孩子为学业忧患,如我为你忧患一样深重,于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重塑自我,改变学业现状。我的忧患却不能化为巨大的力量来改变你的可悲现状,因为我不能替你学习。任何压力都能化为奋斗的动力而得到缓解,唯有我的压力无法缓解,除了放下你,还有什么办法让我喘口气?
单从这出格的行动,我足以鉴定你的现在和未来,你恐怕是永远也学不会学习,拥有勤奋的个性。我的痛苦是那样深广,因为我从你的行为里看出可悲的命运。你是那样容易原谅自己,忘记失败,哪里知道这个可悲的细节蕴藏命运的密码?父亲所以放弃你,也源于对你的命运爱莫能助。你嘲笑教育的力量,抹杀父亲的劳动,居然受别的孩子的影响,还以父亲为骄傲。
我不得不承认,对你怀着恶感,认为魔鬼附着在你身上。盯着你的那几秒钟,超越十多年来的爱,怨怒以至憎恨窒息得我非常难受。我常说,爱是快乐的,恨是痛苦的。可是当我用生命来爱你,却又不能抑制对你的怨恨时,那是怎样的痛苦啊!一个不相干的人,不论怎样作恶,怎样激起我的憎恨,可很快会获得宁静,从恨中解脱,因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可是我深爱的孩子,恨是多么难以解除的痛苦啊!人们都说,最能伤害亲人的是亲人。自然,你压根没有想伤害我,只不过是根深蒂固的童年记忆的复活。
还有一个女孩子也很浅薄,很怕我,但她做不出这样的事。纵然她做了,我也不会如此难受,只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人们都说,父亲是不适合作孩子老师的。难道慈父的疼爱抹杀了严师的威慑力?现在,我不能不接受这种看法,虽然我不是慈父,可谁又适合呢?正是没有人适合你,我才不能不教你呀!
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很荒诞,根本不相信这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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