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小伙伴和你那些玩不尽的游戏。每到吃饭时,你都不回家,我又找不到你,满校园里喊。找到你时,我很愤怒,但你根本不在乎,还沉浸于玩乐里,给我强拉回家。难道那三年幸福必须要以整个学业为代价吗?孩子考上清华的同仁告诉我,影响学业最敏感的时期是三岁到六岁,那时养成的习惯及注意特征是有命运色彩的。我以为这正是快乐的黄金时间,应让你尽情地玩耍,哪里知道学业命运的种子就在那时播下呢?
可我也有玩得很尽兴的童年和少年,在小学时,在制作朴素的玩具及玩游戏的动作技能方面都很出色,老师也曾严厉批评过我,可是进入初中后,我的羞涩觉醒,变得很内向,又很听老师的话,成日里坐着练题,迅速塑造成学业要求的典型,一心梦想考学,外表很沉静,内心单纯得只知道学习。谁会想到,那个当初沉迷于游戏的孩子,到初中毕业变成一个呆头呆脑的优生?虽对人世的一切都蒙昧无知,可精通数理化。谁能想到,这个书呆子变成讲台上精于玩弄语言且拥有头脑的教师呢?没有人能体验两次飞跃里,我曾经验的苦痛。
你的教育条件远不是我们当初能比的,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从顽劣的孩童蜕变出沉静的学生?为什么要扭住童年不放手,顽强地厌恶学业呢?你在课堂上的活泼和诡秘,为什么显得如此天真无邪,让我无限悲凉?你对知识的毫无兴趣难道是知识的错误吗?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固守蒙昧无知是罪过?你就不能从我身上得到启发,我酷爱阅读,热爱教育,看似简单的工作耗去我终身的精力也不能穷尽其中的真理?人不求知,向前人求知,向实践求知,哪里来的智慧呢?
为了改造你的天性,我是绞尽脑汁。阅读没有养成习惯,成为需要,可我坚持要求你阅读。我以为,要修养宁静,再没有比阅读更好的方式。我对童话只有一般性的爱好,但为你,我到书店搜寻世界经典童话,决心用美丽的故事来降伏你那猴子心态。有时,我有空,也给你作表演朗读,来培养你对童话的兴趣。
同时,我又与你一同练毛笔书法,认定这也是训练宁静的有效措施。不料,我练出趣味,柳体字写得更到家;你却始终视为一种折磨,拿起笔就摆出受难者的模样,虽然基本功有些许进步,可趣味全无。我伤心地发现,凡是需要真功夫做的事,你都半途而归。
你对童话终于有了一定兴趣,开发出你的美好情感,发现这世界除了游戏,也还有别的乐趣。你对安徒生的趣味虽然很肤浅,还没有读出他的爱和孤独,可哪怕只看到美丽的幻影,仍让我看到希望,相信顽劣的天性里潜藏着爱的天赋。那本精装的《安徒生童话选》已翻阅得又旧又脏,这是你与恶习斗争的成绩呀!
现在想来,没有督促你写读书笔记是我的错误,没能鼓励你进入更深的阅读。让我伤心的是,你本能地感觉到这于你不相宜,兴趣似乎没有得到发展。我没有发现你对阅读强烈自觉的兴趣,根本不曾有过我那种爱不释手的阅读,也没有发现你有过我那样深刻的感染,不敢奢望阅读能影响品性,以至影响人生。现在回想起来,我很愧悔,没有引导你研读童话,在训练你的注意力方面,没有真正下过苦功。我应选取《安徒生童话选》里的经典童话,像课堂教学那样,具体地引导你学习,切实地训练你的注意力,使你学会学习。你的母亲也屡次责难我,没有照看着你写作业,没有手把手地教你,以致注意品质没能培养出来。
我怎么没有责任?那是没有拿出气概狠狠训练你吃苦耐劳的品质,因为辛苦繁杂的工作缠住,更重要的是没有引起足够重视,你的恶习没有根除。不过,纵然我下决心改造天性,难道就一定能彻底根除恶习吗?不知什么原因,我总冥冥中觉得,你的天性里那根愚顽的神经是扭转不过来的,恶习似乎格外强悍,你生来不是驯服的生命。
阅读没有达到热爱的境界,书法不能离开临帖,古筝也只是学点皮毛。我悲哀地预感到,你将来也会一事无成,因为你的注意非常肤浅,你的浮躁没能改造,你不是把热情倾注于理想的人,从没有一件事坚持到底,哪像我一样?你跟我读书这么多年,看我给什么时髦的东西吸引,看我辛勤工作的习惯改变没有?
不过,希望远没有破灭,还顽强着呢!希望是童话里向坡上推巨石的故事,既是生命的寄托,又是不幸之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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