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擦黑的时候,秀姑又一次苏醒了过来,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了自己的左侧,大约六、七斤重,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睛闭的严严的,沉沉地睡眠发出细微的呼吸声,粉红的小脸蛋上毛茸茸的一层绒毛,仿佛上过釉彩的瓷器,煞是可爱!春花婆头伏枕在脚下的床头直打瞌睡。过了一个小时后,秀姑一翻身,脚一用力,一下碰醒了春花婆,春花婆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屋子里已经全黑了,春花婆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昏暗的灯光下,秀姑大睁着双眼,春花婆双眼放光高兴地道:我的碎娘,你终于好了!说着说着便淌下了眼泪,真是喜极而泣啊!秀姑伸出双手拉住婆婆的手,说:娘!你咋了?春花婆忙用衣襟擦抹了眼泪道:没啥,没啥,娘这是高兴哩。这时,小孩双腿乱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两只小手在秀姑身上乱抓,春花婆和秀姑都笑了。春花婆高兴地说:我孙孙饿了,快给我娃喂奶!秀姑侧向里面,撩起衣襟,孩子在秀姑的怀里来回蹭了蹭,噙住秀姑饱满的乳房吮吸起来了。瞬间,秀姑母性那浓浓的爱意弥散在整个房间。春花婆又出去要了壶开水,泡了些又硬又黑的馍,和秀姑每人吃了些,之后便早早地歇息了,一夜无事。
金秋的季节,田野里一派丰收的景象。春花爷和三成在生产队请不下假,因为忙着收秋。春花婆有早起的习惯,天不亮就起来了,自己洗完脸,又倒了些热水在盆里,端给秀姑,让秀姑半倚着床头擦了把脸。秀姑把毛巾稍拧了拧,又软软地躺在了床上,看着春花婆进进出出。
转眼半天过去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一个朝气蓬勃英姿飒爽的青年走进了医院。从他的装束看,一眼就认出是个当兵的,橄榄色的帽子、绿色的军装,还有绿色的行囊,这个青年军官就是刘二成。他步履匆匆地向住院部走去,半是忧虑半是惊喜。在护士的指点下,他很快找到了秀姑的病房。二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轻轻地推开了门,看见佝偻着腰的老娘正在桌子上倒开水,哆哆嗦嗦地洒了一桌子,嘴里不住地唠叨着:“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连开水都倒不成了”。床上躺着他心爱的妻子。他急忙走上前,一把夺下了母亲手中的水壶,然后扶着春花婆坐在了床头,发现春花婆的头发快全白了,皱纹布满在干瘪的脸上。春花婆粗糙的手摸着儿子的脸庞,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流了出来,二成一边帮母亲擦拭着眼泪,一边呵呵地笑道:“娘!你看你,咋又哭了?儿子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春花婆眼里含着泪花,脸上挤出笑容道:娘没哭,娘没哭,娘是高兴!母子两个的话语,惊醒了熟睡中的秀姑,秀姑侧身向外转过头来,一眼看见了春花婆旁的二成,四目相触的一刹那,多少相思,多少埋怨,竟都在一瞥间交融着。二成急忙问道:你醒了!秀姑用力地往起靠了靠。不料却碰撞了孩子。“哇哇哇!”一阵大哭,二成即刻伸出胳膊抱起了孩子,他笨拙的姿势逗笑了秀姑。
下午五点多时,三成来了。多年不见,兄弟俩格外亲热。二成去办理了出院手续,三成把架子车弄好,又铺好被褥。二成先扶着秀姑坐上车,春花婆赶紧用方巾给秀姑包好头,让秀姑躺好后,盖上了厚被子,把孩子也放在了秀姑的身旁。二成又让春花婆坐在了车的后厢,小脚的春花婆死活不上车,可禁不起两个儿子的硬架,只好勉强上了车。兄弟俩一个拉,一个推,离开了镇卫校。
夕阳的余晖照在大地上,公路两旁尽是收秋的人们。两边的山头连绵起伏,清洌洌的金河水哗哗地流淌着。
天擦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村子。还没有进院子时,皂荚树上的几只乌鸦在呱呱地干叫着。春花婆心头一紧,因为在农村,老年人最怕乌鸦在门前叫,一阵不祥感立即笼罩在心头,她赶紧命二成用石子把讨厌鬼赶走。
此时,春花已听见了声音,水秀也听见了,她们俩兴奋地跑出来,山秀还在窑里烟熏火燎地做晚饭。春花跑过来大叫:“婆!婆!娘!娘!碎爸!”,看了一眼向树上扔石子的二成,感觉很陌生。春花婆连连道:“乖孙女,宝贝!快叫爹!”。春花转过头去怯生生地喊道:“爹!”,二成被这脆生生的声音叫的舒服极了,心说:娃都三岁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喊爹。说来真是惭愧,自从她娘带着咿呀学语的她去部队探亲后,我还是第一次又见到她。那时她还不会说话,转眼间她都长成小大人了,唉!可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啊!看着小春花歪着可爱的小脑袋,满眼期待似地望着他,二成急忙上前抱起自己的女儿兴奋地转几个圈,春花被逗得咯咯咯地笑,像是第一次享受到父爱似地。三成已经把车拉到窑门口了,安顿好秀姑后,春花爷也从坡底下上来了,肩膀上担着两桶水,颤颤悠悠地进了窑。二成急忙上前接过扁担,放在一边,顺手把水倒进了瓮里。春花爷出了窑,站在窑门前拍打了身上的尘土,二成又用脸盆端了些水,笑着对春花爷说:“爹!你擦把脸。”春花爷嗯了一声,便圪蹴下来。二成抬眼望了望天,已是繁星点点。屋里煤油灯下,一家人沉默着在土炕上喝过汤,一顿晚饭就这样结束了。隔壁窑里孩子的哭声时大时小,引起一阵狗叫声,整个川道里此起彼伏。
日子终于又恢复了平静,春花爷和三成照例又去生产队开会了。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凡是挣工分的都从坡上向坡下走去,每人手里拎个小凳子,欢声笑语响彻了整个小山村。每晚开会前,队长老根叔就去敲大槐树下的铜铃。
二成和春花婆在炕上拉家常,山秀、水秀,春花和秀姑都已沉沉睡去。煤油灯微弱的火苗在炕与锅相隔的护栏上跳跃着,不怕人的老鼠已经在案板下、锅台上窜来窜去,吱吱吱的声音惊醒了炕上眯眼睡觉的大黄猫,只见黄猫扑楞一下支起耳朵,喵喵了几声,跳下了炕头。春花爷和三成开完会回后,劳累了一天的三成倒到炕上就呼噜呼噜地打起了鼾声。春花婆也勾着头直打瞌睡。
第二天鸡叫三遍后,二成起来就去坡下井沿担水了,三成也下地干活去了。春花爷晚上就去了饲养室,每晚只有看着几十头牛仰起脖子啃着青草,他才能睡着。二成挑着空桶,顺着坡坎拐了三道弯才到了井沿边。天只是麻麻亮,可劳力们都早已上地去了,路上冷冷清清的也没见着人。二成挂好铁钩,木轱辘在他的手中转动,好几年没摸过这东西了,手都有点陌生感了。绳子在转轱辘上散开又缠上,不多会,清凌凌温润的井水已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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