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沐元青便住在虞阳宫的蘅芜殿内,悉心调养身体。
师父订了一年之期,她一时倒也不急着回去。谢谷主每日会来她这里两次,为她看诊。沐元青平日并不是个多话之人,然而不知为何,面对这个神骨清奇的药王谷谷主,她的话语却不觉间多了起来。
谢谷主身患隐疾,是无法开口说话的,平常也甚少以笔代口。与她之间,多是动作手势,更多的,则仅仅是眼神的暗示。
奇异的是,对他未出口的那些话语,沐元青竟仿佛能够心领神会。
她同他讲述她小时候和萧师叔之间的那些事、十二岁后和师父在天山上学艺的那些事,却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独独没有告诉他,那个送他玉佩的男孩子的事情。
“我师父一生收了百余名弟子,那些师兄师姐们都是墨家的菁英,然而我却从没有见过他们。师父期颐之年后便归隐天山,只收了我一个弟子。”
谢谷主凝神听着,眸中兴起一脉暖如春风的笑意,提笔写道:“你师父如今是否安好?”
沐元青一惊,诧异地问:“先生这样问,莫非……你认识他老人家?”
谢谷主摇了摇头,提笔写道:“只是家父与他老人家有些渊源而已。”
沐元青嫣然道:“师父如今身子尚算康健,面相也不似一个年过期颐之人,看去不过天命之年而已。”
谢谷主继续写道:“他对你好吗?”
见他关心自己,沐元青心中顿时漾起一丝暖意,莞尔道:“师父他虽然外表冷漠,其实待我是极好的。犹记得刚上山的那段日子,我尚不能适应天山上终年飘雪的寒冷气候,染上风寒,师父便亲自下山,去向当地牧民买了貂皮毛毡,亲自缝制成衣裳给我穿。”
谢谷主默默想了一下后,提笔写道:“未想到独孤前辈是这样的人。”
“是啊,”沐元青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离合的云朵,怅然道:“可惜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见过那些散落天涯、隐匿民间的师兄师姊……说不定还有小师侄。有机会真想拜见一下。”
不知为何,听得这句话,谢谷主的神色却微微一僵,有些尴尬地侧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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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谢谷主的交待,沐元青因而得了自由。某日下了一场雨,连续的高温稍稍下降,沐元青左右无事,身体也已好转了许多,内力已运转自如,便持着青冥剑,在莲池畔练起剑来。
三尺青锋在她掌中如经天长虹,风华绝世。少女衣袂飘扬,灵动跳脱,在池畔的柳荫下穿梭腾跃,宛若一只白蝶。
沅青在远处凝神看着,心神一阵荡漾。方待走去,却听一阵飘渺的琴音陡然响起。
“又是那个多余的人……”沅青唉叹着抱怨了一句,抬起头,只见谢谷主不知何时而来,突兀地出现在那个与岸边仅有一桥相连的石亭中央,面色悠然祥静,低头从容抚琴,琴声清雅高华、宁静和缓,潺湲如溪泉,淡远若清风。
凝神舞剑的女子忽然生起一丝促狭之心,纤足一顿,身形蓦然如白鸟般御风而起,踏着清澄的水波,一径直往那小小的石亭而去。
借着身形前掠之势,她长剑在空中一引,竟是直削谢谷主束发的墨簪!
——那夜在石亭间,她已见过他隔空取水,料想他定是习剑之人。因为只有习剑之人,才能够凝注剑气于指间,以指引水!
果然,在青冥的剑锋离他发髻只差毫厘之际,谢谷主蓦地横抱古琴,飞身疾退——疾退之际,他弹指一拨琴弦,琴腹底下暗格乍现,一柄苍青色的长剑蓦然弹出,自动跃入了他掌中!
此时此刻,沐元青第二剑又已逼近!
只见谢谷主左手抱琴,右手手腕一沉,未出鞘之剑在青冥剑上轻轻一击,便消解了攻势。
沐元青再度抖腕直前,身随剑起,飞身而上。谢谷主终于掣剑出鞘,飘退一丈,身形已在水上。
沐元青莲足轻点,亦随之追上。二人借着水的浮力,运起“踏浪无痕水上飘”,双剑砰砰相击,在水面上纵横来去,身法矫捷,武功路数竟是如出一辙!
此时,岸上已围观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身形一起,如惊鸿入云般掠了出去,瞬间已至岸上。
二人跃至岸上的一瞬间,周围顿时爆起如雷的掌声。
面对那些宫人们的喝彩声,谢谷主向来安定澹然的脸上竟现出微微的赧色,当即将剑收入琴内,一声不吭地离去。
沐元青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却有着欣悦的笑意。
待围观人群散尽后,沅青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走到沐元青身畔,一副酸溜溜的样子:“他真有那么好吗?”
沐元青依旧注视着那个男子离去的方向,一缕罕见的温婉笑纹自她唇角漾开,却静静无一语,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见她如此痴迷的神态,沅青更是来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声音更加酸了:“我看他长得不如我英俊,穿得破破烂烂,想来家里也是穷得揭不开锅,没有我有钱那是肯定的了……周围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想来也没有什么权势的……他不就会那么一点医术,还有……武功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说到最后,似乎也没了什么底气,沅青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
沐元青却摇头轻声道:“他是个剑魄琴心的男子,世所罕见。”说罢,也不待沅青回答,便径自转身而去。
沅青却顿时追了上去,失声道:“不会吧?你们才认识几天,你真的爱上他了?”
沐元青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反驳:“你别胡说!”
“还说不是,都见你脸红了!”
沐元青俏脸一板,“……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罢,将大殿的门用力一关,夏日刺目的光线和沅青的身影顿时一同阻隔在了殿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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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幽哀怨的琴声从怡和居的方向飘来,直至深夜仍旧不得消停。那琴声错乱无章,根本不能算得上“乐曲”,不时有破音夹杂在乱无章法的琴声中,令听者心烦意乱。
怡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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