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仇恨要发芽还我亲娘来 剪刀戳下去才知非臭囊
细妹是何等聪明之人,姑婆婆都想到是仇人颜老板来了,她能没猜到吗?况且这半年来,她脑海中时时浮现着这个人的影子,只是不动声色罢了。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面孔,但他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四十出头高高个子直裰长衫的商人模样。自从半年前知道了亲娘与这个男人之间的情感瓜葛之后,她的心中便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趁人不备,她从案板上拿了一件家什揣在怀里溜出门外,出镇朝北追去。
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眩晕。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细妹明显感到透不过气来。她并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很清楚此举的后果,实在是因为那颗仇恨的种子膨胀得令她窒息。从小便失去母爱的那种痛苦,如毒焰般燃烧着她的心。她的与生俱来的所有苦难,都源于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特别鬼使神差的是,他偏偏还是腾伢子的嫡亲大舅!
周腾飞的倾情她不是不领会,她也从骨子眼里喜欢他的机敏与才情。她能体会出他的新思想、新作派,确实与周围的人有些不一样。至于怎样的不一样虽然说不上来,却自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如果不是姑婆婆从小充耳“为富不仁”的喋喋絮叨,自己一头扎进他的怀抱也未可知。姑婆婆对有钱人的仇视与偏见,自然而然地唤起了她的自我保护意识,令她不断地在“吸引”与“防护”之间挣扎。
当然,更多的是在“他”与“他”两个男人之间的挣扎。不可否认,论能力,腾飞远在家牛之上;而论品行,则又当别论。如同两人各自的名字给人不同的心理暗示一样,家牛老实、憨厚、坦诚、本分得一览无遗。与他在一起,犹如“倒了碾子砸了磨——实打实”,放心得很;而腾飞天生有点“算盘打得精,马褂改背心”的商人习气,时不时让人有种脚不着地腾在半空的感觉。小兰就曾提醒说,细姐你看这布,批次质地一样,价码明显改过,前后相差介大,你别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她甚至开玩笑说,你再这样模棱两可,我可要抢“牛”了。
但细妹也天生是一个不安于现状的人。她并不想依赖男人而活,常常感叹自己为什么是一个女儿身,希望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苦难的生活虽然砥砺出她刚强的个性,而另一方面,她却喜欢与有文化有涵养温文尔雅的人接近,觉得柴巷书生戴立武就很投脾性,无比神往他口中所述的花木兰、穆桂英、梁红玉,曾暗妒过胖丫头的福分。她天资聪颖,自视甚高,不希望被人比下去。在她看来,戴立武好比一个参照物,择婿好歹不能比他差。如果说姑婆孜孜不倦的教诲,只是在自己与周腾飞之间筑起了一道樊篱的话,那么颜冬云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就是横亘在他俩之间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大山,令她深更梦碎,更令她怨愤难平。她要替娘复仇,她要追讨这人世的不公!
出镇不远,果见仇人在前面赶路。高高个子,直裰长衫,步履匆匆。细妹子紧追几步,来到身后,高喊一声:“颜老板!”那人站住,诧异地掉过头来,倒是相貌堂堂的一表人材。但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细妹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臭皮囊”,便要向怀里摸去,却听那人道:“姑娘,认错人了吧?”细妹心想怎么会!放眼路上,少有人影,你不是颜老板,谁是颜老板!但一转念,他这么威风凛凛的,我怎近得了他,于是顺口说了声“对不起”。那人转身而去。
行没几步,细妹悄悄尾随上来,掏出一把剪刀,狠命朝他屁股上戳去。不想那人像是屁股上有双眼睛,只一闪身,细妹便扑了空,反而冲到了他的前面。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剪刀便被抢去扔到地上。那人厉声喝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害我?”细妹一看偷袭不成,索性闭起眼睛来拳打脚踢,哭喊着“还我娘来”!那人见状,稍稍缓下口气道:“你娘是谁?你又是谁?”细妹双手被对方拧住,便想用嘴来咬,岂料那人两个指头稍一用力,细妹便痛得蹲下直叫唤,哼哼唧唧地骂道:“颜老板!你个人模狗样的伪君子,你个为富不仁的花肠子,今天要替我娘跟你算总账!我叫你过桥桥断、坐船船沉;银票箱里长老鼠、茶叶罐里生大蛆!”
那人听了,松手一笑,说:“姑娘发这毒咒,似有深仇大恨,但你确实认错了人。颜老板莫非别桥茶商?此人我也听说一二。”
“那你是谁?”姑娘抬起头来问道。
“我乃塘牛庄上万有财家女婿,人称金毛大哥。”
第四十七回、若是我骨血姐姐帮帮忙 匆匆芹儿过却为行凶来
且说颜老板问得小兰妈的“蟹脚女婿”是东舍人,便对两个差人说,我另有事要赶到黑金山去,不便绕远,就不奉陪两位了,这是几文茶钱,即与公差告辞。
从小兰家中出来,颜冬云并未直接上路,而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借机见一见细妹,便又回到姐姐家中。姐姐说,姐夫刚才回来埋怨报官怎不跟他说一声,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别惹麻烦上身”。冬云说药店后身那人家的丫头,在镇上“花布店”里做是吗?姐姐说是啊,问这干什么?问花布店就是那个裁缝铺子吧,腾飞所说的那个细妹子就是在那里面吗?上次我怎没见着。
姐姐说亏你还记得上次,差点闹出人性命来!我不跟你提起,你倒好,不怕大粪茅缸自搂自臭。冬云说:“这细妹子叫那死老太姑婆婆是吗?当时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她长得像谁?”
“她当然像她妈”,姐姐抢白道,“难道像你不成”!
“我确是有这个想法的,姐姐帮帮忙,”冬云说,“我那时是年轻不懂事,但也不能全怪我。我俩是真心相爱的,却为娘所不容,造成了我今天这种孤苦伶仃的结局。我想,如果这个丫头有一点点像我,或者就是我的骨血,我老了多少还是一个依靠。”
姐姐叹口气道:“你仍是只为自己考虑,知道这女孩子是什么想法吗?人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不恨死你才怪。也罢,让我凉水泡茶慢慢来,先试试看再说。今天不行,刚才经过那里,见她姑婆婆正在铺子门口坐着呢。”
姐姐留吃中饭,弟弟说不了,已跟黑金山的冯小二子约好了,新开的茶叶店,有生意要谈,怕是酒已备好。姐姐说黑金山的月凤回去后就没了消息,一直记挂着,你帮我打听一下她的身体情况。弟弟说晓得了,出门向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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