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后天一定得走,携家带眷走得越远越好,等避过这个风头再说。”
众人点头称是。臣柏想想又说:“两位族叔,也多亏这几年风调雨顺,所以今年祭天不同于往年,规模很大,方圆几十里都来观摩。我臣柏受托于全村老少,以柴巷里村名义发出邀请,既是全村的荣耀,更是我们戴家的荣耀。刚才大家也听说了,风声很紧,万一我和李兄遭遇不测,还望你们鼎力把仪式办好。”两位族叔连连说道:“不至于,不至于。”
门外有人扣着门环喊:“戴主事,无锡戏班子到了。”
且说一群小屁孩一直围着货郎担打转转,货郎担到哪他们跟到哪。货郎的兴趣似乎也不在卖货上,而是在这群孩子身上。他先是问胖丫头你是哪家的孩子,这回是立盛抢着回答:“苏北佬家的,苏北佬在搭戏台,明天听唱戏呢。”于是便问立盛是谁家的,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明。胖丫头赶紧对大家说:“不要告诉他,让他猜。”货郎故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猜不到。”胖丫头得意地说:“他家的墙头最高。”“——那你是戴臣柏家的了?”货郎问道。
“你认识我爸啊?”立盛突然觉得非常体面,“找他吗?找他我带你去,他们在大祠堂里呢?”
“大祠堂在哪儿?在大祠堂里干吗?”货郎叔叔显得很有兴趣。
“在捣鬼。”胖丫头说。立盛似乎意识到“捣鬼”一说有损体面,立刻纠正说:“不对,是在碰头。”货郎用拨浪鼓在立胜头顶上轻轻摩挲一下,晃悠起担子,说:“好,带我去。”受到摩挲的立盛似乎受到了最高奖励,起劲地跑在最前头。
孩子们领着货郎由村东转到村西,正巧祠堂门被人喊开,戴主事与李乡贤一先一后走了出来,与货郎打了一个照面。立盛跑过去喊“爸”,却奇怪他们并未打招呼,似乎并不认识。这让本想邀功请赏的他很感失望,甚至想责问货郎:不认识我爸,怎么晓得他的名字的!及至发现戏台旁边停着的戏班马车,立刻找到了更为兴奋刺激的所在,小小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扔下货郎管自跑了。货郎也担子歇都未歇下来一下,穿过西竹园,径自向西边的塘牛村方向走去。
第五回、戴立武李大庚惊魂未定 朱家牛牛加猪童稚无忌
放牛郎吆喝着牛先跪下前腿,再蹲下后腿,匍匐下身躯;又喝令立武相帮着把大庚脸朝下横担在牛背上。一会儿大庚就开始大口朝外吐水,鼓鼓的肚子渐渐瘪下去,死灰样的脸色慢慢还过阳来。
立武惊魂未定,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是在小放牛的指派下机械地做着动作。他感激他的出手相救,更钦佩他的见多识广。要不是他的及时出现,大庚的小命就没有了。然而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就意识到,正是这家伙向河中扔的土块!这家伙正是将大庚吓掉下河的罪魁祸首!于是,小立武生平第一次如此愤怒地捏紧拳头说:“你这个龊寿痨,我要告诉你家娘老子!你是哪家的野种?”
“这里真有水怪,又不是骗你们。我家牛的鼻子就是在这里拽豁掉的。再说我也不晓得码头要修了。”放牛郎似乎也有歉意,骂他“野种”并未气恼,背对着立武捶着大庚的脊背。大庚已无水可吐,挣扎着要坐起来。
一提起水鬼,立武又吓得哆嗦起来。他迅速将恼恨的目光从小放牛的背上移到大牯牛的鼻尖上,这才发现,这只神牛竟然就是那头豁鼻头,铁辔头穿在两鼻孔间更高一点的部位。立武的腿不知不觉停止了颤抖,转到小放牛对面隔着牛问:“这牛不是朱瞎子家的吗?你是他家放牛的?”
“他哪有钱雇人放牛,牛不是朱家的,我人却是朱家的。这牛是我替人家放的,我多大牛多大,睡觉都在一起睡,所以通人性。时间长了,‘朱家牛’‘朱家牛’也就这么叫顺了。”
问:“你叫什么名字?”
答:“朱家牛。”
再问:“叫什么?”
再答:“朱家牛。”
“牛叫朱家牛,人也叫朱家牛,太有意思了。”立武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大庚冻得浑身发抖,上牙嗑着下牙说:“快,随便猪加牛,牛加猪,就是到你家去的,瞎老爹在家吗?”
说着要从牛背上下来。朱家牛赶忙把他按住:“牛背上暖和,又没了鞋子,怎么走路。”立武说:“我把棉袄罩衫脱给你披上。”家牛说:“我家住在村边上,过了小石桥几步远就到了,到了我家再拿我的换上。”两人帮大庚骑正姿势,再教他前倾下去趴在牛背上,一左一右护卫在两侧,跟着大牯牛,踢踏踢踏地上了从小石桥上延伸下来的,当中有车轱碌凹槽的石板路。
且言无锡戏班在戴氏祠堂议事厅一歇下脚,就箫簧琴笛响起来,嗓子吊起来,引来村民围观。大庚娘没追到货郎担子,也被戏班子排练节目吸引住了。一个小旦练起了《紫竹调》:“桃树开花在河滩,小妹妹采花走得欢。手提紫竹篮,身穿紫竹衫,粉红的桃花戴在耳朵畔。采了一滩又一滩,好像彩蝶飞花端。采了一滩又一滩,好像彩蝶飞花端,莫名的愁绪忽上心船。”
有人喝彩,说:“唱得好。”又有人说:“大庚娘,头上戴着桃花,唱你呢。”大庚娘听说,喉咙正有些发痒,对琴师说:“帮我来伴个奏,调还是这个调,词可不是这个词。”清清嗓子唱道,“一根紫竹瘦苗苗,早早起来把浆豆搅,豆腐水涝涝,百叶薄枵枵,盐卤点化滋味实在好。问嫂嫂,豆腐百叶好不好?叫嫂嫂,腿儿弯,手儿操,豆腐水涝涝,百叶薄枵枵,手儿酸,磨子牵得折断腰。”
刚一唱完,众人齐声叫好。戏班王班主说:“这位婶子嗓子好亮,身段又好,就是岁数大了点了,不然真想收做当家花旦呢。”苏北佬说:“他嫂子,哪天有空我来和你搭档磨豆腐。” 大家“哈”的一声哄笑开了。
大庚娘却不买账:“好和全村人磨豆腐,就是不好和你江北佬磨。你如要和我磨,先要过‘叫嫂嫂’三个字的关。”“谁说我叫不好,”苏北佬来了劲,“叫嫂嫂——”
众人正被逗得前仰后合,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忽然从后面一把揪住苏北佬的耳朵,边朝外拽边喊:“让你叫‘嫂嫂’!叫我‘姥姥’,我便放了你。”苏北佬故意杀猪似地喊起来:“哎唷,老婆、老婆,好说、好说,哎唷------”“是老婆?还是姥姥?”“姥姥、姥姥。”老婆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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