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正是中元佳节,洛阳城的主干道上人声鼎沸,不经意间便衬得清和街上的府邸越发沉寂。
站在空旷无人的大门之前,抬眼望着檐上巨大的匾额,优姬的目光急剧变幻。
“玖兰府”三个大字静静地躺在那里,平静之中带着说不出的威严与气势,硬生生刻进心口,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痂。终究,还是来到了这里么?
优姬想笑,却笑不出来,紧锁的眉已然将她的心事展露,毫无遮掩地在空气中剥离。她本以为他们已不会再见,可是命运的转轮偏偏又将她推向这里。还是说,这是注定逃不过的劫,一旦踏入了,便再难自拔。
“公主,此地应可暂避风险。”走在前边的男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沉静而安稳。
风微微地拂过,卷起浅金色的发丝,在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划过优雅的弧线,如雪般的长衫衣摆也随着风的节奏轻轻晃动。一时间,那样的情状渲染起斑斓色彩,在阳光勾勒下融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优姬几乎看得呆了,她的视线随着眼前凝聚、定格,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前一刻他脱出宫墙时显得过于苍白的脸。
那时喧儿在他怀中,如同乖巧而美丽的瓷娃娃。她的睡脸是那么安详,清丽的脸上带着微甜的酣意,那表情太过柔和,即便是一旁的人看了,也会觉得非常幸福。
所以优姬几乎不敢相信,那样的喧儿,竟然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可是,那样温婉沉敛的面容,怎么会是一个几乎陷于绝境的女子所能有的?她真的无法相信,因为在几个月前,那还是一个如此鲜活的生命,在人流满满的街上绽开明丽而美好的笑容。可是如今,却为何已自飘零,落入黄土下的世界,再难寻获?
“喧儿!”优姬的脑里一片惘然,她已然忘了本想说的话,只一遍遍重复呼唤着那个名字,“喧儿……”
素衣的女子没有回应,抱着她的手却有了一丝颤抖。一条不愿再见优姬带着迷惘与忧伤的眼,仿佛温热的泪随时会在那双眼里决堤,然后滑落。他轻声地开口,声音平静如常:“公主,请节哀顺便。”
优姬的身体随之一震,仿佛是触动了某根心弦,她猛地抬起眼,直直地望住那双澈绿色眼眸:“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那么平静?
——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可是优姬问不出口,看着真心诚意给予她帮助的那个人,她觉得喉咙口一阵干涩。她不能强求什么,更没有权利指责,因为他回视过来的神情,让她所有的言辞与不平在顷刻间幻化成无。
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可是眼里却有对她的追悔与自责。
“公主,现在什么都不要问。”眼神一转避开少女过分正直的视线,一条背过身,不再让优姬看见他的脸,“至少……先把喧儿安葬了罢。”
优姬不再言语,任由眼前的男子打理一切。她对身边的一切置若罔闻,唯独眼神涣散游移,最终停滞在新敛的土坟前。喧儿终究是离她远去了,在她的父皇之后,同他决然的方式如出一辙。
当她再回神时,已是身处玖兰府门下。
一条见优姬神思恍惚,料想她是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便想重复。正待这时,却有异样的气息自府门内飘散出来,竟让他莫名地心头一跳。凝神细查之下,却闻门中隐约传来金属交击的声响,别出一般,登时惊住:听这声音,分明是……
因为心中焦急,一条也不待说,拉起优姬便往府内奔去。步履过处,皆如清风席卷,劲势超然,不消片刻,已到了声源所在。
两方人马于院落处交接,一方明显的占有人数上的优势。另一方虽是人单势危,却个个镇定,脸上毫无惊骇之色,只集中精神应着对面,叫那方不敢轻易迫近。而在两方人马正中,却有两人近身力战,一人持刀,一人用剑。
那两人,一人正是玖兰府现任的当家玖兰枢,另一人,却是一条家的掌权者一条麻远,人称“一翁”,正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元老级人物。
一条进到院内,眼见是这番情景,一时竟有些惘然:为何爷爷会出现在洛阳?为何一条府要与玖兰府兵戎相见?而所有这些,却没有人通知他半分。
想到这里,一条忽地蒙生意念,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优姬,又回望向一翁那里,倏然间将一切了然于胸。既然晋王刘世勋敢于起兵变政,必然作了万全准备。如今天下正乱,欲夺权位,须从两方下手,一则掌控皇宫内廷,二是要压制洛阳城中势力庞大的玖兰家,以绝后患。
太阴王朝上下皆知,玖兰府虽处江湖,却有扶国君之举,俨然是这场政乱中最大的变数。倘若真要对付玖兰家,试看当今局势,除了动用禁军之外,唯有倚赖四大世家中其余三家。
这中间,架院家原不在四大家族行列,乃于近几年兴起,后遂追列其中;而锥生家长期居于边关,势力毕竟有限,皆不能与玖兰家抗衡。惟独一条家,借着江南安谐宁静,人杰地灵,逐渐将势力向四方拓展,便是直面玖兰亦无惧。而一条家家主“一翁”的卓绝能赋,也成了江湖中诞生的又一传奇。
此刻,两家家主交战其间,剑锋偏转,刀光纵横,转眼已过一百余招,却是胜负不分。两边人马只道两人平分秋色,想是要缠斗下去,却不知个中玄妙,惟有一条在一旁看得真切,便知此时已是凶险万分。
一翁虽少有敌手,却不知玖兰家主年纪虽轻,功夫竟如此了得,甚至可能在他之上。而他此刻与之相斗,已退身不得,若不出奇招克敌制胜,长久下去只怕不利。于是翻掌而起,指缝间已夹上四枚银针。
一条甫见一翁指间的几枚银针,通体细锐,色泽晶莹,隐带金丝,眼中有急光闪过。若说别人分辩不出尚有可原,然他自幼研习精妙医书,怎会不明白那是何等恐怖残忍的喂毒暗器!
眼见一翁手中的银针即将出手,一条忍不住脱口惊呼:“枢!小心!”
然而,正是这一声呼喊,让枢在顷刻间分了神,眼光触及,但见一人神色焦急,却是金发闪耀,流光溢彩。枢这一分神,再回转时,已是慢了半拍,露出身上空门。一翁见他破绽骤现,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欲发暗器的手掌转扶回刀上,合着浑厚的内力刺进对方身体。
血,毫无预兆地喷涌,如同玖兰府内飘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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